魏 宁
魏宁,专栏作者。为多家报刊撰写专栏文章,关注教育、技术。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当小孩子在看电视时,他会越走越近,最后就趴到电视机上去了。是他的眼睛有问题吗?不是,是他把电视里的影像当成真实的世界了。同样的道理,当一个小学生花费一节课的时间在电脑里画出一幅逼真的风景画时,电脑对他来说绝不只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而是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展现的同样是真实的世界。
其实,我们在探讨技术如何才能很好地融入教育的时候,很早就注意到了“人—技术—世界”之间的关系,注意到了技术作为人和世界的中介这一地位。但如果我们顺着这一思路再做分析,譬如作为人和世界的中介,什么样的技术才算是好的技术?技术和人与世界有哪些复杂微妙的关系?如果我们没有一些看问题的新颖视角,恐怕很难分析出什么名堂来,这就需要我们借用一下他山之石。
要说起人与技术的关系,很多人会想到美国技术哲学家唐?伊德。伊德的愿望是把“人—技术—世界”中各种微妙的关系揭示出来。他发现,在这一链条中,技术并不总处于中间的位置,它会向人或世界的一端漂移。确切地说,好的技术一定是与人或者世界贴合在一起的,直到“抽身而去”。
技术有时候会和人合为一体,比如眼镜。在看东西的时候,我们一般不会特别意识到眼镜的存在,它很自然地成为我们眼睛的一个组成部分。好的技术总能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如同科学家眼里的望远镜和显微镜,盲人的手杖,聋人的助听器,医生手中的听诊器,早就成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过去欧洲的贵妇人喜欢在帽子上横插一根长长的羽毛,但她们不用去测量羽毛的长度和门的宽度,就能知道这顶帽子能不能通过这扇门,羽毛也成了她们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我们用符号来表示这时的人、技术、世界的关系,就变成了“(人—技术)—世界”,技术抽身而退了。
好的技术有时候又会和“世界”合为一体,比如温度计。设想一下,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冷冬夜里,你身处一间温暖的房间,无法亲身感受外面的寒冷。这时候,你透过玻璃看到了挂在屋外的一个温度计,温度计显示的刻度是零下10度,这时候你就能够体验到寒冷了,你的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在这里,温度计成为了外部世界的象征。我们发烧时用到的体温计,量血压时用到的血压计,古老的象形文字,火车、飞机上的复杂仪表,都代表了这个世界。如果我们用符号来描述的话,这时三者的关系又变成了“人—(技术—世界)”。
伊德仿佛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门,带给我们观察技术的一个全新视角,我们平时不易察觉的一些细微之处,在这里可能会显露无遗。当然,沿着这个方向继续思考下去,还有不少有趣又值得深思的问题。譬如:同是把技术作为人的视觉器官,但放大镜和正常的眼镜有何不同?我们说眼镜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但它并未完全与我们合一,我们睡觉的时候还是要摘下眼镜,我们如何再深入理解技术的“抽身而退”?当技术和世界合而为一的时候,如果技术发生了故障,我们如何判断是技术本身的问题,还是外部世界的问题?……
从“人—技术—世界”的角度看技术的应用,能为我们解决什么具体问题呢?它能给你一种看问题的全新视角,给你一种剖析问题的利器,让你更深刻地理解人与技术的关系,更清晰地认识什么是好的技术,这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