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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者》中的复调问题

  • 投稿橘子
  • 更新时间2017-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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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孤独者》通过第一人称视角叙述了主人公魏连殳悲剧的一生,展示出一种深层对话机制,蕴含着第一人称叙事的复调诗学,显示出《孤独者》主体建构的复杂性及小说独特的艺术性。

关键词: 鲁迅;孤独者;复调

一、鲁迅小说中复调结构的来源

鲁迅的“多疑思维”形成其言说的复杂性,精神气质的多层次性,展现在小说中便形成了“复调性”。鲁迅的小说总是同时有多种声音,多种情感相互纠缠,平淡的叙述之外存在着内在的紧张。

鲁迅在《<穷人>小引》中写道:“显示灵魂的深者,没要被人看做心理学: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的作者。他写人物几乎不需要描写外貌,只要以语气,声音,就不独将他们的思想和感情,便是面目和身体也表示着又因为显示灵魂的深,所以一读那作品,便令人发出那精神的变化。”1据此可知鲁迅对陀式作品的认可。而鲁迅对他的接受,严家炎写到三个方面:“一是写灵魂的深,二是注重挖掘出灵魂内在的复杂性,三是在作品中较多的用全面对话方式而不是用单纯的独白体的方式呈现。”2这三方面在《孤独者》中都有呈现。

二、《孤独者》叙事结构的复调

第一人称的叙事最富有叙事角度弹性。叙述者的体验和叙事大多是作者的自我投射。“我”即是小说的叙述媒介,又是被认知和解剖的对象。《孤独者》中“我”不仅是故事的叙述者,也是作者自我的解剖。“我”与被叙述者之间存在对话性的复调关系。

小说开端,“我”是讲述者。“我”只是在S城时听到过魏连殳一些“奇异”事迹,没有什么交集。在寒石山,“我”也只是听村民议论他。此时的叙述是单方面的。在第一部分最后,“我”因好奇心,途径他家时才与之有简单的对话。

回到S城,过大半年后,“我”和魏连殳才熟络,逐渐打开心扉,进行心灵的对话。此时“我”的叙述主体性变弱。被叙述发声后,变成了平等的对话关系。

“我”听说魏连殳被辞退,看到魏连殳变卖了自己珍藏的书,决意要去访问他。此时“我”的叙述主体地位下降,被叙述者魏连殳开始大段讲述最近的遭遇及祖母的死。而“我”主要在倾听,仅在倾听过程中偶有发声。

“我”在山阳教书时收到了魏连殳的信。在阅读来信时,“我”的叙述主体地位完全让位被叙述者魏连殳。他将其遭遇的事情通过信详细地告知“我”。这种当事人自己讲述悲惨的遭遇,更能够让读者感受到一个人精神毁灭之后的绝望与悲凉。小说叙述的结构也形成了一种双重结构。

当“我”再次回到s城时,魏连殳已去世。此时小说出现一个新的叙事者“大良的祖母”,被叙述者魏连殳的事迹由她进行讲述。“我”又变成倾听者。这里小说叙述结构又多了一条。

以上可以看到鲁迅没有像以往第一人称叙事,如《故乡》中“我”占有绝对优势,在整个叙述过程中占主导地位。《孤独者》中叙述对象是和我有相似经历的知识分子,拥有着复杂的灵魂和生存经历,“我”不存在任何优越感,对叙述对象也没有评论的特权。“我”与魏连殳在结构上是并置的。这种复杂的叙事结构将文章结构的复杂性也展示出来了。

三、人物心灵的复调

心灵的复合结构决定了心灵的动态性。表现在个体心灵中各种要素内部以及彼此之间的矛盾冲突和互相渗透转化的复杂关系。3《孤独者》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更多是展示人物心灵的复杂性。同时间接展示了鲁迅对希望有无的复杂内心。

《孤独者》中,最能够展示小说人物这种心灵复调形式有两次,一是“我”与魏连殳的两次对话。二是魏连殳给我写的信,这也可看做是一次对话。

第一次对话主要围绕孩子进行。刚开始魏连殳非常喜欢孩子,面对我的不耐烦,极力解释说:

“孩子总是好的,他们全是天真……大人的坏脾气,在孩子那里是没有的。如你平日所攻击的坏,那是环境教坏的……我以为中国的可以希望,只在这一点。” 4

但第二次见面时魏连殳对孩子的态度却发生很大转变。他来拜访我时,路上遇见一个不会走路的小孩拿着一个芦苇叶子对他说“杀”。我立即对他说“这是环境教坏的”。

魏连殳遭遇此事后,认为孩子天生拥有劣根性。或许“我”是不忍心看到魏连殳本来的希望破灭安慰他的。但或许“我”和魏连殳讨论过孩子问题后,对孩子的认识有所改变。前后的转换也正说明了魏连殳和“我”两个独立的个体心灵上的复杂。

叙述者“我”和叙述对象魏连殳都可看作是鲁迅精神世界的投射。这种认识的转换其实是鲁迅自己关于希望与绝望两种对立的内心的外现。两种观点相互质疑颠覆,使小说形成了紧张的节奏感。小说中对孩子的讨论开放式的设置,也是鲁迅矛盾内心的折射。

第二次对话围绕“孤独”问题进行。“我”在街上看到魏连殳变卖自己珍藏的书,决意去访问他。面对“我”的来访,魏连殳认为只是为了寻些谈资,“我”叹息着说:

“人其实并不这样。你实在是亲手早就了独头茧,将自己裹在里面。你应该将世间看得光明些。”5

此时“我”对魏连殳进行劝解。之后他也果真开始放弃造独头茧,开始为活着找些事做。当了杜师长的顾问后,魏连殳家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但在山阳教书的“我”,遭到流言攻击,除了上课,便关起门来躲着,开始拒绝与外界往来,变得小心翼翼。两种生存状态的转换也体现的人物心灵的复杂变化。

第三次对话是魏连殳给我的来信,讲述了自己身份转换后内心的矛盾痛苦挣扎。

“我已经躬行我先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张的一切。我已经真的失败,——然而我胜利的了……但是现在忘记我罢;我现在已经‘好’了。”6

此时魏连殳成为了自己事件的叙述者,使小说达到叙述上的平行。作为小说中人物的“我”,在进入作者内心另一个我的内心时,这种叙述模式让人物内心的复杂更清楚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使小说具有更直接的冲击力。

鲁迅思想的复杂性在其作品中有很多体现,这种矛盾的内心的撕裂状态表现在小说中就构成了小说独特的艺术特征,形成一种复调结构。《孤独者》中,希望与绝望的纠缠,理想与现实的碰撞,内心的矛盾直到小说结尾也没有明确的转变。这也正是这篇小说复调性的体现和突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