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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境解读:破解小说解读教学之惑

  • 投稿mond
  • 更新时间201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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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霄

小说文本解读教学中存在着两种现象:其一,学生的浅解读;其二,教师引导造成误读。浅解读与误读现象的普遍存在困扰着小说解读教学,暴露出文本解读作为教学形态的严重缺陷,探索文学文本解读教学的方法已是十分迫切的课题。为此,本文提出语境解读作为小说教学的一种方法,尝试破解这种困局。

一、何谓语境解读

关于文学作品的语境,童庆炳先生这样定义:“语境,也称上下文,就是使用语言的环境,指说话人和受话人的话语行为所发生于其中的特定的语言关联域,及其与他们的具体的社会生存境遇相联系的那些方面,而这可以进一步表述为意识形态语境,这是话语活动得以进行的带有支配性力量的文化或社会背景。”①这个定义表明,语境不仅指上下文小语境,更重要的是指文本赖以存在的文化情境,或者说指决定着文本意义的特定的“审美的”意识形态话语环境。文本的意义是由语境决定的,小说作品中的人物和故事之所以产生这样或者那样的解读、理解和鉴赏,取决于由作者打开、同时又支配着理解的语境(文化意识形态)。“文学作品的语境(文化意识形态),实际上就是一个时代人们审美趣味和理想聚集而成的一种精神氛围,它就是人们进行文学活动,包括创作与鉴赏、接受与批评的共有共享的规则和评判标准,没有这个环境,任何文学的言说和接受都是不可能的。”②读“枯藤老树昏鸦”,之所以不会只读出两种植物和一种鸟,而是读出一种愁绪弥漫的意境,乃在于读者打开了接受中国古典文学的语境,那种融铸在中国人审美传统中的忧患意识的观念和取向,就是解读其意象和意境的先决条件。阿Q形象及其可笑的“精神胜利法”,是产生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反思传统文化、批判并改造病态的国民性这一语境之中的,是存活在20世纪中国文化的世纪性转型的主题——“启蒙”这一语境之中的,是这个语境赋予阿Q喜剧形象以生命,赋予他性格内涵和批判的笑点的。这个语境延伸到何时何地,阿Q就会存活在何时何地。离开这一语境,就如西方语境中看到的那样,阿Q只是一个有人格缺陷的人物,不懂20世纪中国文化中的启蒙主义语境,就不能读懂这个形象。

明了语境与文本的关系,“语境解读”概念的所指就豁然开朗了,语境解读就是通过语境或者语境建构进行文本内容解读的常规和方法。说它是常规,是因为从语境解读文本本是阅读活动的合乎规律的做法,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是文本阅读,解读不可能不启动语境的“雷达”,不可能离开语境中那些规则和观念来接受文本。说它是方法,是说在解读遇到困难时,反观所使用的语境,修正、建构语境常常是打开文本的一把钥匙。

二、语境解读作为教学方法

语境在小说解读教学中理应是一个要素,教会学生解读小说不能不同时教会其理解和使用语境。不过,笔者注意到,在许多老师的处理中语境多作为一个隐性的因素,作为主题解读和人物分析的观念、视角直接呈现在老师的解读和引导之中,故而在教师的解读主导课堂时期,语境解读并未用作显性的教学方法。而在强调学生自主解读的今天,语境的缺失已成了导致浅解读和误读的一个原因。如当下相当多的学生是用动漫、时尚期刊、网络快餐文化的泛情主义的“小时代”的话语来面对文学解读。这种话语能够解释的东西不超过童话和浪漫传奇的水平,其中善恶美丑都是简单而标签化的,这些简单概念展开的语境远不能透视历史、社会、人生的审美意蕴,这种语境素养不是学生的错,而是他们“发展区”的现实。于是,语境解读作为教学形态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帮助学生建构文学语境。

作为教学方法,语境解读就是帮助学生在解读文本过程中,选择、理解与文本相关的文学审美意识、形态话语,适当地教给学生一些文学语境的知识,适时培养学生的语境素养,使他们在获得语境知识的同时解读文本,在语境的透镜中透视并获得文本中的营养。

三、应当给中学生建构什么面貌的文学语境

帮助学生建构文学语境修养在当前最要紧的事是澄清文学语境的内涵。因为,事实上当下文学阅读教学课堂上运用的语境是相当模糊甚至混乱的,大多仍停留在几十年前的文学话语之中,也即所谓革命现实主义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语境中:《祝福》被解读成封建四大绳索对祥林嫂的虐杀,《变形记》被解读成对把人变成甲虫的资本主义社会的控诉,《荷塘月色》被解读成对“四一二”白色恐怖的抗议,……这种曾经主宰文学活动的意识形态语境在文学界已退出舞台,可是在中学语文课上依然故我,这也就难怪学生不爱听文学解读课。革命现实主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文学话语及其语境必须被超越,因为它“以反映历史规律为宗旨、以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社会理想和道德理想为文学审美标准,以直接服务于现实政治意愿、主张、政策为功能取向,总体上是把政治意识形态与审美意识形态完全重合,这是对文学本质、特点和功能的误识甚至歪曲”③。

那么,应当给中学生重建一个什么面貌的文学语境呢?如今文学界多元话语共存,复杂而丰富,对于中学文学教育而言,把握主流共识中一些基本点应该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概言之:其一,文明与野蛮、进步与落后的文化冲突是比阶级斗争更为基本的历史视野,文化的现代化是中国20世纪至今的主流进程;其二,文学作为审美文化,以表现生活中有意义的生存方式和人生模式为目的,完美的人性与对人性的拷问是其内核;其三,完美的人性是历史生存中不断探索、更新的存在,它不变的本质是人的自由,美是自由的象征。总之,文学是表现人的自由状况的审美的意识形态,而在历史进程中常新的自由之梦是其核心,它可以是民族独立解放的伟大胸襟,如《沁园春·雪》;可以是迷惘时代永不言败的英雄气质,如《老人与海》;也可以是对人性异化痼疾的喜剧式的嘲讽,如《变色龙》;又可以是在现代文学风尚中,让人在难以忍受的痛苦和荒诞中震惊,在焦虑中直面无意义生活的真相,如《变形记》《百年孤独》;……文学世界在自由之光的观照之下才呈现出生活的山川地貌;反过来,各种各样的人物遭遇和悲欢离合的故事,无不是因为透射着人的自由境遇而成为审美对象。宏观地看,自由作为审美价值的核心,对历史社会人生有着深广的涵盖性,因而有条件展开审美意识形态的语境。

四、如何实施语境解读

语境解读的教学实施尚无定法,但原则性的程序应是共通的:一、语境修养是一个教学建构过程,语境是建构起来的,不是装入学生心中的;二、语境建构应置于文本解读过程之中,因为文本中被解读的东西与语境密切关联,解读和语境是同时展开的。下面以鲁迅的《故乡》为例,做一简要阐释。

1.从学生已有经验中寻找入口

小说中所言之事一般都是人们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既是寻常人寻常事,又是不寻常的。那么,通过寻常的可理解的线索向不寻常的深义逼近应该是可行的解读路径,在这个过程中,就可以有意识地进行一些引导,实现朴素的语境向规定语境过渡。

如引导学生梳理《故乡》的文本内容,可以考虑这样几个要点:第一,《故乡》中的“我”是不是一个人物;第二,“我的故事”(钱理群语)线索是怎样的;第三,“我”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故乡,怎样理解他的绝望和感慨。明确这几点,意在把握小说的主线。读懂“我的故事”需要调用相应的生活经验,学生对寻访故乡、绝望地伤别故乡虽没有深刻的经验,但并非不能体会。朴素语境可以给出一些朴素的理解,毕竟旧地重游、故人重逢与分离属于寻常人生的事件,相信学生可以找到一些感觉。能够粗浅地解读文本中回故乡之期待、别故乡之伤痛,这就给进一步解读其中的深义、进一步深化语境提供了条件。

2.走近文本的创作背景和原有语境

还原《故乡》的背景和语境有两个线索:一是与文本相关联的社会文化背景;一是作者在本文及同类作品中的关注点。《故乡》中家乡的衰落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而是中国传统宗法社会及其生活方式日暮途穷的命运,这一背景需要交代。《故乡》产生于五四时期,产生于近现代之交中国社会的出路和前途的反思氛围中。五四新文化运动过激地批判、否定传统社会和传统文化曾形成了强势的话语,《故乡》也是在这一文化语境中的一次痛苦而决绝的表达,这是背景。但是,鲁迅的反思与批判有其深度,他并没有着眼于政治层面,而是着眼于更深的、属于文学的视角——国民的灵魂,这是鲁迅先生特有的关注点。在他的《呐喊》《彷徨》两部小说集中,主角一为知识分子,一为农民,鲁迅关注的是这两类失去自由意志的人的灵魂,是这两类人“灵魂的病态,有的甚至根本就无灵魂”。④《故乡》中刻画的是以闰土为代表的农民的麻木呆板。

这两条线索的介绍和引导,就把学生带进一种视野:审视传统社会与传统文化。在这种语境中,《故乡》“忆故乡”“见故乡”“离故乡”的故事脉络中所表达的意思才显现出来:与儿时记忆中的故乡相反,现实的故乡一片萧索、破败。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故人由充满生气的小英雄变成麻木颓唐的可怜虫,是与故人闰土、杨二嫂之间厚厚的障壁,故人何故如此?生活不易,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故乡的沦落是毫无生气、毫无自由希望的传统生活方式沦落的缩影,于是,寻访故乡变成了悲伤绝望之旅。

从文本生长并产生影响的土壤和环境,从当时的社会思潮、文化思潮语境来理解文本所说出的东西,这是“知人论世”传统的扩展。

3.发现可延伸到当代语境的意义

任何解读都离不开当下语境,否则就谈不上“复活文本”,谈不上真正地文学接受。帮助学生从当下语境解读《故乡》,意味着将文本的故事放在当代文化和文学的语境中审视和解读,以发现其仍然存活着的意义。稳妥的作法是:把文本中的核心语意(典型形象)置于当下的生活背景中,再度发现和解释文本的意义。就《故乡》来说,它所说的人和事在今天还有意义吗?

当代文化和文学语境的展开有赖于文本本身的穿透力度,若是经典文本,它一定有可以延伸到当代的东西。《故乡》中闰土形象所表现的旧中国的国民灵魂和“我”对故乡的绝望以及反抗绝望的态度是两个核心语意,它们就具有这种穿透力。从这两个核心语意即可打通当下语境。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麻木呆板形同木偶的闰土形象在今天还存在吗?如果仍然存在,怎样看待这类形象?造成闰土式的国民性的土壤还存在吗?如果存在,怎样看待?假如现实生活中出现了令人失望的境遇,该如何面对?这些问题意在,将文本中典型的形象和人生态度从特定时代引向当代,成为穿越时代的“当代问题”,从而开启当代语境对这些问题的审视和言说,只要文本中的意义被延伸,被发现,被理解,就意味着实现了语境的重建。

发现可延伸的东西,可以让学生搜索现实中相应现象,然后引导认识、审视这些现象,在这个过程中渗入当代话语,学生应该得到或者产生这样的看法:精神麻木的国民素质虽经近一个世纪的疗救,仍未彻底改变,当下物质主义的时代浊流中,丧失精神追求、丧失自由意志、丧失自我人格的现象还大量存在,造成这种麻木不仁的金钱奴隶的土壤和环境依然存在,新的闰土们仍然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理想的故乡依然在梦中。改造国民性、改变产生这种国民性的土壤仍然是当下振兴中华民族和建设中国现代文化的重要课题,启蒙主义仍然是当代文化和文学的重大主题。

对故乡的绝望之痛和反抗绝望的人生态度是《故乡》的主题意蕴,也是解读的难点,学生朴素朦胧的理解难以解开其深义,这就需要引入文学语境的相关知识。首先,关于故乡的衰落为何如此令作者痛心绝望。在中外文学史上故乡是一个一再被书写的题材,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故乡更是一个永远被赞美、追念、向往的地方,那是我们自由的家园。鲁迅先生写故乡与这种传统大不相同,它通过对故乡的凋敝、衰败,故人的令人愕然的麻木的描写,表达的是寻梦不遇的痛苦。作者心目中的故乡不是这样子,那是个美丽的地方,“深蓝的天空”“金黄的圆月”“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地”……故乡在人的生活中既是一个事实性的存在,也是一个寄放心灵的地方;故乡是一种象征,象征人追求美好生活的出发地、有意义生活的根据地。人寻访自己的故乡,是为了重新找到生活的起点。所以,在文学世界里,故乡是一个“我们从哪里来”的意义之根,故乡、家园一旦失去了自由的光辉,人便失去了生活意义之源,人就只有漂泊流浪了,失去故乡、无家可归便走进绝望的境遇。在这样的语境中,学生想必能读懂文本中那种悲哀和绝望,并能产生相似的感受。

其次,关于反抗绝望。绝望是一种境遇,不是人该不该绝望,而是身陷绝望时怎么办?无助地等待拯救是失去自由意志的人相当普遍的态度,鲁迅先生与现代生存论给出的答案是:自救。小说末尾的“走路”喻义就是自救,就是反抗绝望。“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种态度与汇入文学主流话语中的存在主义人生理解是相通的。萨特说,自由在于存在,而存在在于选择。认识这一哲理,方能理解“走路”昭示人们的永世长存的启迪。

起于朴素语境,还原文本原有语境,延伸到当下语境,三个步骤的设计着眼于学生语境经验的建构条件与目标。总之,文本解读教学的展开必然伴随着语境知识和经验的建构,而语境建构的质量叉决定着解读的质量。至于语境知识和经验规模及深度的选择,则是另一个有待探讨的问题,此不赘述。

①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第441页,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年。

②③引自朱贻渊教授授课笔记,未刊。

④郜元宝《鲁迅六讲》第73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

(河北省邢台市第二十六中学05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