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孙莹《世界环境》特约记者 图/ 一万
“我期待着，周五下午六点气候大会正式结束的时候，能请各国代表一起喝一杯Pisco Sour。”
这是秘鲁环境部长Manuel Pulgar-Vidal说的。时间是2014年12月8日，联合国气候大会“高级别部长会议”开始时。Pisco Sour是南美非常有名的一款鸡尾酒，酸甜可口，世界闻名。
不过他兴高采烈说这番话的时候，在场的近200个国家代表，只能表示“呵呵”——联合国气候大会，什么时候准时结束过？
“那也离圣诞节有点太近了点”2014年的气候大会，本来比往年多了不少乐观气氛。
中国、美国和欧盟—这三家的排放量已经超过全球总排放量的50%—都在大会召开前，就提前交了“功课”，分别宣布了自己的减排目标。中国提出2030年左右碳排放达到峰值，并将于2030年将非化石能源在一次能源中的比重提升到20%；美国提出到2025年，排放较2005年下降26%-28%；欧盟提出到2030年排放量较1990年削减40%，可再生能源将占能源消费总量的27%。
这次会议的任务就是：为明年要在巴黎通过的全球减排协议，准备一个“初稿”。“大头”们都这么积极，难怪联合国气候署“一姐”克里斯蒂安娜?菲格雷斯在会议一开始，就被人们笑着揶揄说“眉飞色舞，气色好极了”。
不过本来一片大好的形势，很快就陷入僵局。谈判的第一周，如同过往历届一样乏善可陈；进入第二周“高级别部长会议”时，尽管各国部长陆续到场，可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分歧仍然难以弥合。
会议原定在周五结束，但在周二晚上9点，其中一位会议主席、来自多巴哥的Kishan Kumarsingh疲惫不堪地宣布：“我们决定回酒店了。谁想留下来进行非正式对话也可以。”
他这句话一说完，在场的各国代表纷纷起立离开。没几个人决心要留下来。
现场的大屏幕上，是一份word文档文件，共18页。那是最初的“巴黎协议”初稿。会已经开了八天了，人们可以看到会议的进展：大屏幕上，展示的是：第二页。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协商下去，原定12日结束的大会，得一直开到12月18日才能结束。外媒RTCC不无讽刺地写道：“那也离圣诞节有点太近了点。”
“各国谈判者太习惯于外交辞令了，他们都忘了意识到，在外人看来，这一切有多么荒谬。”
“我们不是来这里训练语言能力的”
争执的关键，在于各国明天要交的“功课”，到底应该长成什么样。
简单说来就是一句话：发达国家要发展中国家减排“透明化”，接受国际监控；发展中国家要发达国家多拿钱。谁也不愿意让步。
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亲自到联合国气候大会来打气：“我们正在走向人类悲剧的道路上……我们必须有一个有力、有效的全球减排协议……我知道这都是很难做的决定，但事实是我们没有时间坐在这里来回讨论到底谁才有责任作出行动了……我们的孩子，他们会奇怪我们怎么能如此盲目、短视、固执，被意识形态所裹挟，而对这么长久以来这么多科学证据视而不见……”
不过他的话只是飘散在风里。
中国、印度、巴西等发展中国家强烈反对“国际监控”的概念，认为这是对国家自主权的侵犯。“我们同意国家事务应该有透明度，但我们认为对每个国家的减排目标都进行审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巴西代表Antonio Marcondes说。
发达国家则认为，如果没有国际监控过程，各国“自己交的作业自己改”，就完全没办法控制全球的总排放量，必然导致气温大幅升高的悲剧。
这次在利马大会上，发达国家拿出了100亿美元投入绿色气候基金；但发展中国家认为，这离他们原来答应的2020年前达到每年1000亿美元的承诺还太远。发达国家则表示：无法预计十年后的财政状况。
大家继续吵成一锅粥。
到了周四晚上六点——理论上大会周五就应该结束——谈判仍然没什么进展。作为大会主席的秘鲁环境部长，就是文章开头要请大家喝鸡尾酒的那位，怒了：“你们不是来利马玩的……我们绝不能两手空空地离开利马……”
他指定一位大会副主席重新写一个文本。这在联合国谈判中极为少见，但秘鲁部长说，他必须破这个例，他负全责。
他再次向各国代表陈词：“请你们不要再争吵用逗号还是句号了！请只对文本提出最重要的修改意见。我们不是来这里训练语言能力的！”
他向各国代表发了大概十分钟的火，然后语气又软下来：“请大家帮助我吧……请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人……”
会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痛苦的“拖堂”32小时
主席的话都白说了。对他拿出的新文本，各国还是争吵不下。
会议循例进入“加时赛”。
周六凌晨，主席又拿出新文本，但由于未充分照顾非洲国家等国家集团的利益，遭到多方反弹，只能宣布休会，到上午10点再议。
周六上午，各国表态。其中中国认为：新文本“很不平衡”，没有体现“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印度也反对，认为文本对资金的描述含糊不清。
周六晚上，主席再次拿出一个新文本。
“时间越拖，越危险。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会议主席，不会希望第二天早晨醒来，看到利马大会崩溃、利马大会史无前例延迟这样的标题，”绿色和平气候与能源项目主任李硕分析称，“不仅是会议主席，大国、小国也不愿意看到。因为在美国，共和党会非常想看到这个标题。如果会议拖到周日凌晨6点，那就是史无前例。德班会议就是周日早晨6点结束。”
在这种压力下，主席最新拿出来的文本，在一个小时内终于被各国迅速通过。但无疑，经过这么多轮“脱胎换骨”，剩下来的文本，几乎只剩“渣渣”了。
最终的协议是：各大国将于2015年3月前提交自己的减排目标，其他各国不迟于6月。但各国的减排目标，不会有严格的国际审查。联合国将在11月1日前，根据各国的减排目标，计算出“总减排量”，为明年12月的巴黎会议作好准备。
可以说，原有的各种分歧，要等到明年的巴黎会议再来解决了。
英国气候部长Ed Davay说：“在巴黎的工作会相当繁重，恐怕不会像在公园散步那么简单……利马达成的协议，会是通往巴黎道路上的重要一环……巴黎，那才是真正达成协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