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波
(安徽工程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安徽 芜湖 214000)
【摘要】“艺妓”是日本人美感的象征,代表着对古典传统的热衷,艺妓文学中赤裸地描述体现出其背后日本人的纵欲、追求官能的独特女性审美特质。两种文化异同兼并,却又深深地植根于各自国度固有文化土壤之上。然而,缠足的“实”与艺妓文学形象的“虚”,所影响下的中日女性审美的结果却截然不同,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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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艺妓;日本;女性;审美;文学形象
1 艺妓是日本女性审美文化的缩影
艺妓出现于日本江户时代的元禄年间(1688年-1704年),最初都是由男性扮演,称为艺伎。18世纪中叶以后,逐渐被女性所取代。艺妓日本社会中,具有着神秘的色彩。她本身不仅是艺人,也是一件艺术品,同时在日本民族文化传承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在她们极具日本古典女性美的外表与装束之下,委婉而矜持,成为日本女性审美文化的缩影。艺妓以艺术为生,严格地学习茶道、花道、乐器、歌舞、书法、甚至俳句,集日本传统文化下的艺术和道德行为于一身。而她们最主要的目的则是满足男人们的梦想——享乐、浪漫和占有欲。[1]艺妓一般从10岁开始学艺,先成为舞妓,然后再转为正式的艺妓。艺妓卖艺不卖身,习惯用舞蹈向大众展现她们的才华,有着独特的行业行为规范,以侍酒筵业歌舞谋生。然而在日本的文学作品中,文学家们对艺妓的大胆描写却远远超出了其现实形象。
2 艺妓文学形象在日本女性审美中的由“实”到“虚”的演变
艺妓的文学形象,特别是关于艺妓官能美等描写的文学作品大量弥漫,其中不乏肉欲、情性的描述,成为日本文学独到的特征之一。对于艺妓的独特描写,包含着传统日本社会对女性的期待与幻想。而艺妓往往是究极古典、传统女性的特质于一身,扮演着传承日本民族文化、特别是女性文化的重要角色。因而,男性将幻想与现实的最求,统统倾注于艺妓的身上,艺妓的文学形象便成为这种似乎渴望而不可及的幻想审美所释放的境地,被放纵地刻画和描写着。言及官能性文学不得不提起江户时代小说家井原西鹤(1642年-1693年)[2]的艳情小说《好色一代女》(1686年),在日本传统封建等级制度和道德观念下,一位出身贵族家庭、受过极高教育,名叫阿春的青年女子,从诸侯的宠妾沦落为一个拉客娼妓的悲惨一生。由于年岁的消逝,阿春难以继续接客,便隐退,终日修心念佛。可是她称自己寂寞的隐退处为“肉体欢愉者的小屋”,而且以高级妓女的时髦方式将和服的腰带绑在前面,当她讲述她堕落的故事给两位男性访问者的时候,她点着芳香的香,使他们觉得所处之处更像茶室而非寺庙。[3]101在刻画女性寂寞、柔弱之时,也凸显了耽于色欲的颓废情调,成为女性文学官能审美的一环。
19世纪后,艺妓的形象也逐渐出现在官能作品中,此时人情本为代表的剧本类文学逐渐成为这一阶段的主角。然而,懦弱无能、女气的男子和坚强、智慧、母性十足的妓女仍然是文学最热衷于描写的社会缩影。文学中的男子,似乎变得不那么具有刚性,如同《白蛇传》中的许仙,《西厢记》里的张生,或者《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而女子则被塑造的婉艳坚韧,倘若是谈论处于社会底层的艺妓,并且往往承担着爱的牺牲,那么故事则更加具有悲情色彩。为永春水(1790年-1843年)的作品《春色梅历》(1832年-1833年,即日本天保3年-4年,共4编12册)是人情本的首推之作。其中描写美男子丹次郎与深川艺妓米八、阿长的恋爱。丹次郎仪表俊秀,却被收养在妓院,米八和阿长争相爱慕并发誓要嫁给他。然而,他却和另一位艺妓风流不止,最后作品以三名女性和他一起放纵愉悦地生活为结尾。[3]105此时的艺妓形象难以将其归咎为是浪漫、亦或是骄纵,甚至只是来自肉体的相互吸引和迷恋。但是,艺妓作为女性的母性美、或者如同樱花烂漫散落凋零的日本传统的“物哀”在爱情上的凄美表现,已跃然纸上。因此,1895年,小泉八云(1850年-1904年,英籍,日本归化人)在其著作《out of the east》中写道:
一般来说,在最高等级的日本文学中,热烈的爱情是它的主题,但不是那种导致建立家庭关系的爱。那是另一类的爱—东方人对它全然不会假正经的另一种爱—也就是“迷”,意味仅仅受到肉体吸引为产生的迷恋;而且它的女主角并非出身高尚家庭的女儿,反而几乎都是妾,或者是专业的跳舞女郎。[6]107
承载着浪漫与母性的慰藉,艺妓在文学作品中幻化出的各类形象,既符合传统日本的“物哀”之美,又是男性生理上幻想出被弱化的女性美。这种弱化的女性美包含着在男性绝对支配下的温和顺从、纵容,其外表则传统的古典美。而作家便需要浸泡在这肉欲的环境下,体验着美的追求,并不断挖掘。永井荷风和樋口一叶,向我们示范了一种对妓女半传统、半现代的态度。这种态度至今影响着许多日本人。[3]108永井荷风(1879年-1959年)[2]在1916年之后,将大部分的经历和目光投在了脱衣舞女郎、妓女、艺妓和歌舞女郎上,描写了一系列花柳小说。作品《各显神通》(1916年-1917年、长篇小说)[5]则讲述了艺妓们各显神通追求爱情,以及各自在追逐衰败的花街柳巷中沉浮的命运。作品没有轻薄、放肆的颓废内容,既是一部风俗小说,也是一部杰出的近代小说。艺妓被刻画的富有诗情画意,艺妓的形象也较以往有所变化,开始自主地追寻爱情,成熟的女性美得以展示。然而,永井荷风所描绘的艺妓的文学形象依旧只限于理想化的女性审美。
妓女,不论如何卑微,依照荷风的想象,在几世纪以来的日本艺术中,她一直扮演极为相似的角色,她是理想,是个海市蜃楼,是一种美学的空想之指挥者。她的个性,没有她所造成的气氛来的重要,她的发型与和服,比她的脸蛋重要。事实上,她使人想起在荷风所喜爱的版画中的高级妓女,那些无脸的女人,或者,更精确地说,那些全体分享同一张脸的女人,——模糊不清的轮廓,刚好足以成为一个梦想。[6]112
摒弃男权统治下基于生理需求的幻想,纯洁且悲哀成为刻画艺妓的另一种文学形象。深受佛家无常观影响的川端康成(1899年-1972年)[2]用传统美和古典美来表现艺妓、舞妓的善良与不幸,《伊豆的舞女》(1926年)[2]便抛弃了关于艺妓的情色描写,取而代之的则是天真无邪、清纯朦胧的单纯女性美的形象,刻画的一名高中生和一位流浪艺妓的纯真懵懂的初恋。下层艺妓、流浪艺人的淳朴天然成为主要的渲染对象,极具艺术感染力。《雪国》(1935年-1937年)[5]中有对艺妓——驹子的净洁外貌的描述,可略窥视出日本女性审美的标准与特质。
她的外表“出奇的净洁”……“玲珑而悬直的鼻梁,滋润而光泽的嘴唇,两只眼睛恰到好处地镶嵌在两道微微下弯的短而密的眉毛下,肤色恰似在白陶瓷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她虽算不上是个美人,但她比谁都要显得洁净。”
爱与纯洁,且带着几分忧伤,艺妓成为这一文学形象的代表,而日本人则将女性审美寄托在文学作品中理想人物的“虚像”之上。同时,通过文学描述而刻画的虚拟的艺妓形象,又不断地影响着日本人的女性审美。艺妓成为日本女性美的典范。而艺妓的文学形象,则是日本女性审美的最完美代表,她集中了日本女性美的典雅、娇美、柔顺、温良、恭让、才华横溢、官能等的一切特质,也成为整个日本社会所不断追求和推崇的女性形象。
“艺妓文学形象”日本女性审美文化的具体表现形式。日本的“艺妓”,在文学创作的不断推波助澜下,虚化成为日本传统的女性审美的典范代表,是一场由“实”向“虚”的演变,而文学就如同催化剂一般,将艺妓文学形象推向极致,也将日本的古典女性审美变得愈为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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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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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谭晶华.日本文学辞典 作家与作品[M].复旦: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
[3]伊恩.布鲁玛著.林铮凯译.面具下的日本人[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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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刘春英.日本女性文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7]国峰.日本的国粹:艺妓[J].科技大观园,2010(12):12-14.
[责任编辑:薛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