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博
卡奴一家烧炭自杀
据《东方早报》报道，2014年6月4日，上海市虹口区光中五村一家三口被警方发现在屋内烧碳自杀，花甲之龄的父母和25岁的儿子无一幸免，经过初步勘查排除他杀。根据报警人提供的一份死亡女性的遗书，死因疑为信用卡透支导致自杀。
当天下午13时左右，上海警方接到报警，报警人称自己接到了姐姐发来的快递，里面是一封遗书，遗书上称无力偿还信用卡大额欠款，透露了要自杀的意图。报警人收到快递后立即赶到姐姐家，叫门一直无人回应，立刻报了警。随后，四五辆警车和120急救车赶到事发现场。相关人员破门而入，发现一家三口均已身亡，屋内有一个烧过的碳盆。经现场进一步勘查，三名死者都是一氧化碳吸入过量死亡，系自杀，排出他杀。死者分别为父亲张某69岁、母亲林某62岁、儿子张某25岁，均为本市人。
据张某的邻居说，老两口已经退休，儿子刚刚大学毕业，几年前拿了拆迁款就一直租住在这里，没有买房子。母亲把拆迁款用来炒期货损失不少，随后让儿子用信用卡的钱继续投资，谁知越陷越深，最终无力偿还。报警人在央行的征信系统中查询后发现，母亲和儿子持有10家银行的19张信用卡，总额度52万元，已透支使用49.2万元，处于逾期未还状态。
这个家庭悲剧令人扼腕痛心。银行法资深专业律师瞿丽红认为：“这家人的信用卡总额度为52万元，透支使用了49.2万元。根据两高关于信用卡的司法解释，这个额度属于恶意透支范围，且数额巨大，应承担刑事责任，当事人可能被判5~10年有期徒刑并承担5万~ 50万元罚金。另外，由于涉及信用卡诈骗罪，银行可能还要追究卡用户的民事责任。所以，这家人既面临着银行高额罚息的民事赔偿，还有5~ 10年有期徒刑的刑事责任，再加上在期货市场上可能还有更大一笔无法偿还的欠额，因此导致这家人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杀。”
七家银行被罚款240万元
这个家庭悲剧发生后，上海银监局针对这个家庭中的两名多张信用卡持卡人——母亲和儿子的信用卡发卡行的相关业务进行了检查。
2014年11月14日，上海银监局对外发布消息称，通过对辖区内信用卡业务专项检查，决定对辖区内七家商业银行作出240万元罚款的行政处罚。原因是这七家银行的信用卡中心在给这个家庭中母亲林某和儿子张某发放信用卡时，存在不同程度的没有按规定审查资料、确定授信额度、过度授信和没有采取有效措施管控异常交易等违规行为。这七家银行包括六家中资行和一家外资行，分别为浦发银行信用卡中心、兴业银行信用卡中心、交通银行信用卡中心、民生银行上海分行、中国银行上海市分行、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花旗银行（中国）。其中，工商银行、交通银行、兴业银行和花旗银行四家银行各被罚款30万元，浦发银行被罚款20万元，民生银行和中国银行各被罚款50万元。
这七家银行最早的违规行为可追溯到2007年，在违规行为说明中，未按规定审查资料和确定授信额度以及异常交易管控不力的出现频率最高。上海银监局还提出信用卡业务风险管控六条监管要求，其中包括完善授信管理机制、倡导按需授信理念、加强调升固定授信额度和核给临时授信额度管理、审慎处理持卡人频繁上调临时授信额度的申请。
被罚的七家银行存在哪些违规行为呢？
瞿丽红认为这七家银行的违规行为有以下两方面：
第一，银行存在没有按规定审查资料的违规行为。如儿子张某于2012年12月向兴业银行信用卡中心申请办理信用卡，但该中心未对其工作收入进行严格核实，也未对其已有多家银行高额授信的情况从严审核，于2013年1月向其核发额度为人民币7万元的信用卡；其他几家银行最少的也给核发了1.5万元的额度。上海银监局认为，七家银行的信用卡中心存在没有按规定审查资料的违规行为。“按规定审查资料”是中国人民银行早在1999年1月颁布的《银行卡业务管理办法》中规定的内容。商业银行对客户的授信首先要根据客户的资产负债水平、偿还能力、偿债水平包括工资收入、资金来源进行审查，不审查就属于违规行为。审查包括对身份证明、工资证明、固定资产证明的审查。这不仅是授信的审查，而且也是额度的审查，即根据不同的资产负债水平、偿还能力、偿债水平应该给予不同的额度。另外，这七家银行也没有进行刚性的信用额度扣减、信用的及时调节。这两个方面的过错责任是要承担行政处罚责任的。
第二，银行存在过度授信的违规行为。授信审查后接着就是额度给予，即银行应该根据申请人资产的真实情况谨慎地授予卡用户一定的信用额度。银监会在审查中发现，这七家银行因为没有对张某和林某的真实资产情况进行审查，所以给予两人过度的授信额度。
银行违规发卡的风险与危害
财经媒体人韩澄宇认为，银监会的处罚非常必要。过度授信是目前银行业普遍存在的现象，而过度授信的风险与危害也愈演愈烈。
韩澄宇说：“信用卡产业在国内被视为朝阳产业。各家商业银行信用卡中心忙于跑马圈地、大量发卡。到目前为止，整个中国已经发了3.9亿张信用卡，其中拥有10张卡以上的人占2.3%，这导致大量僵尸卡的存在和信用卡套现行为屡见不鲜。2014年6月发布的信用卡白皮书中显示，21%的信用卡用户承认参与过信用卡套现。上海这个家庭悲剧导致银行第一次由于违反审慎原则不当发卡被严厉处罚，这对于银行是一个警示。同时也提醒我们信用危机正在加大，尤其最近又出现了一个新情况，很多人用信用卡做网贷，这边贷出钱来那边就投入做P2P(指对等网络)。万一崩盘，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这个家庭悲剧为所有行业的从业人员敲响了警钟，如果你再粗放式经营，再野蛮式增长，恐怕就不是罚240万元了。”
银行擅自违规降低审查门槛的做法，类似于站在路边，谁借钱都给——不管对方的还款能力和信用程度。在银行内部管理中，银行的业务和信用卡业务是两个体系。也正因此，信用卡中心为了自身利益和指标不断追求扩张，在销售过程中忽视了审慎经营的原则和义务。
瞿丽红介绍说：“其实，银监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接二连三地发了一些银行业的监督管理办法。上海这个家庭的极端自杀行为，产生了不良的社会影响，银监会才出面用行政手段调查处罚，可以说是为了杀一儆百。
韩澄宇表示，如果滥发信用卡的行为得不到遏制，会造成全社会的信用卡危机，甚至会造成经济膨胀，滋生针对信用卡的犯罪。银行违规操作的做法是愚蠢的，是害人害己的短视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