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冬
在2015年6月6日揭晓的土耳其议会大选中，正发党虽然获得接近41%的选票，依然保持土耳其议会第一大党的地位，但由于获得议席被大幅压缩至258个，未能过半，因而失去了单独组阁的资格。长期以来，在土耳其议会里，正发党一党独大的状况终于得到了扭转。
土耳其议会选举改变正发党一党独大状况
过去12年来，用“风平浪静”来形容土耳其的政党政治并不过分。自从埃尔多安创建的正义与发展党在2002年土耳其议会选举中胜出，每隔4年举行的土耳其议会大选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内容，正发党大获全胜，取得绝对多数议会席位，赢得单独执政的资格。2015年以前，正发党总共参加了3次议会大选，而其在选举中体现出的优势也在不断增加。2002年，正发党在议会选举中获得的支持率是34.4%，2007年上升至46.6%，2011年进一步上升至49.8%。此后，正发党创始人埃尔多安又子2014年竞选总统，并以51.8%的支持率获胜。但与之前3次议会选举相比，2015年土耳其议会选举却称得上是一场足以改变土耳其政党政治、乃至政权结构的一场关键选举。此次选举之所以会变得如此特殊，主要是因为代表库尔德人利益的反对党政党——人民民主党改变了议会选举的参选策略。
在实行选举制度的国家，很少会有常规性的、定期举行的议会选举或是总统选举能够对国家的政党政治、乃至政权结构产生十分深远的影响。而在土耳其，仅仅因为一个重要性并不算大的反对党改变选举策略，便能够左右整个国家未来的政治走向，这主要是与土耳其极为特殊的议会选举制度有关。根据土耳其选举法，只有得票率超过10%的政党才能进入议会，过不了这个门槛，一个政党在大选中所得选票大部分会被得票率超过10%的政党按比例瓜分，过去正发党正是凭借着这个条款，即使是在得票率低至34.4%时，依靠“吃掉”大部分被挡在“门槛”之外的小党席位，也能获得单独执政的资格。而正是由于担心得票率达不到进入议会的10%下限，一直以来，人民民主党的政治领袖们都是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等到“安全”地进入议会以后，再重新集合在人民民主党的旗帜下参与议会政治生活。
不过，在今年议会选举中，人民民主党却改变了竞选策略，他们决定直接以党派的身份参加此次选举。而在这次议会选举开始之前，民调显示，正发党的支持率约为41%，主要反对党共和人民党和民族行动党的支持率分别为29%和16%，人民民主党的支持率约为10%左右。这就意味着，如果人民民主党得票率在10%以下，正发党将在国民议会的550个议席中赢得275个以上的议席，依然会获得绝对多数议席，依然能够获得单独执政的资格。但如果人民民主党持续率在10%以上，正发党依靠“吃掉”小党议席来独霸土耳其政坛的套路就再也行不通了，由于不能获得过半席位，正发党想要继续保持执政党的地位，就必须与其他反对党组建联合政府。而正如现在大家所看到的，2015年议会选举的结果实际上朝着十分不利于正发党的方向发展。
2015年6月7日，土耳其议会选举接近完成，初步结果显示，执政党正发党获得40.78%的选票，主要反对党共和人民党获得25.03%的选票，民族行动党获得16.37%的选票，人民民主党的支持率超过预期，获得13.08%的选票。依据土耳其议会选举比例代表制，正义与发展党将收获258个议席，共和人民党132席，民族行动党81席，人民民主党79席，其余政党因为得票率不足10%，未能进入议会。这场议会选举最大的胜利者无疑是长期被土耳其社会边缘化的库尔德人，通过选举，代表库尔德人利益的政党成功突破进入议会的10%支持率下限，从而成为土耳其政党政治中一支重要力量。
而选举失败的苦果则要由执掌土耳其12年之久的正发党来品尝。在此次选举中，正发党虽然获得接近41%的选票，依然保持土耳其议会第一大党的地位，但由于获得议席被大幅压缩至258个，未能过半，失去了单独组阁的资格，其在土耳其议会中的影响力受到一定限制。在土耳其议会里，正发党一党独大的状况终于得到了扭转。
但是，与正发党相比，本应该与所有政党保持距离的正发党创建者、土耳其现总统埃尔多安遭受的打击可能更要巨大。其实，早在此次大选开始之前，埃尔多安就一直希望借助正发党在议会中的影响力，将土耳其政治制度由议会制变更为总统制。因而，在这次议会选举过程中，作为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并没有掩饰对于更多总统权力的渴求，并公然违反土耳其宪法要求总统对政党政治保持中立的要求，明确表达对正发党的支持。其目的便是要借助自身影响力提高正发党在议会选举中的支持率，帮助正发党在议会选举中赢得绝对多数席位，然后发动正发觉在议会内单方面修改宪法，并将其付诸全民公决，以此完成土耳其政治制度向总统制的转变。而现在，由于正发党在选举中遭受绝大打击，其他反对党又坚决抵制总统制，这就意味着埃尔多安起码在未来4年内，几乎不可能对土耳其宪法作出任何改动，也不可能谋求到更多总统权力。
因此，也有很多选民和观察家将2015土耳其议会选举看作为对埃尔多安未来政治地位的一次全民公投。而公投结果显然对埃尔多安极为不利，议会选举结束后，埃尔多安不但在国内的政治地位受到削弱，他在正发党党内的地位也可能会受到挑战。其实，早在此次选举之前，与埃尔多安共同建立正发党的土耳其前总统阿卜杜拉·居尔和副总理贝希尔·阿塔莱已明确表达过对于埃尔多安乾纲独断以及试图建立总统制的不满。如果因为埃尔多安，未来正发党的支持率继续下降，居尔、阿塔莱等党内精英很可能会在正发党党内对埃尔多安发起挑战，削弱其对正发党的影响。
土耳其未来政局的三种走向
充满不确定性的土耳其议会选举虽已告结束，但接下来联合政府的建立却依然让人揪心。根据相关法律，土耳其未来政局走向有三种可能：在总统授权后，正发党将与其他政党谈判，寻求联合组阁；如果正发党与其他政党谈判失败，第二大党共和人民党有可能与民族行动党和人民民主党谈判，商讨由三个反对党组建联合政府；如果总统授权后45天仍未组阁成功，土耳其将再次举行议会选举。因此，土耳其能否在选举结束后的45天之内组建联合政府，成为各界普遍关注的一个问题。
根据选举结果以及土耳其各党派议会席位，以及土耳其相关法规，接下来将由正发党邀请其他反对党与其联合组阁。首先，由于意识形态上的巨大差异，作为伊斯兰政党，正发党不太可能与最大的在野党、世俗左翼政党共和人民党合作。而库尔德人坚持更大民族自治权的立场也决定该党不会接受正发党的组阁邀请。虽然民族行动党亦公开表示不会与正发党联合组阁，但未来最有可能形成的依然是正发党——民族行动党联合政府。不过，正发党想要邀请特别强调土耳其一民族性的民族行动党联合组阁，必须在民族包容的立场上作出一定妥协。这样，当下进行中的正发党政府与库尔德人的和平进程必然会遭受破坏。其实，自正发党上台以后，正发党一直试图解决困扰土耳其社会的库尔德问题。正发党政府在当政期间取消了有关库尔德语和库尔德文化方面的禁令，并积极推进库尔德和解进程，最终于2013年3月与库尔德工人党领导人奥贾兰达成和平协议，促成库尔德工人党武装放下武器并撤离土耳其，彻底实现历史性和解。在这一过程中，人民民主党一直在政府与库尔德工人党之间扮演着中间人的角色。而随着库尔德工人党逐渐退出土耳其，人民民主党的发展空间才得到了进一步拓展。但和平谈判一旦破裂，库尔德强硬派将会受到刺激，一些持温和立场的库尔德人也可能会倒向库尔德工人党，从而在库尔德地区重新引发冲突和动荡。
如果正发党寻求与其他政党组建联合政府谈判失败，土耳其第二大党共和人民党将与民族行动党和人民民主党谈判，由3个反对党组建联合政府。不过，以上三个在野党的政治目标更是迥异，要让这三个反对党实现相互妥协，特别是要让奉行土耳其民族主义政策的民族行动党与代表库尔德人利益、谋求库尔德人自治的人民民主党之间达成和解也将会面临巨大的困难。
如果正发党在总统授权后45天内无法完成联合政府的组建，土耳其将再次举行议会选举。因此，虽然土耳其议会选举已经结束，但除了能够确定库尔德人能够对土耳其政党政治施加更大影响以及能够确定埃尔多安政治地位将会不断受到削弱之外，土耳其政坛依然存在着众多不确定性，土耳其政党政治的未来走势依然是扑朔迷离。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