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子
作为国家保障和提高人民健康、治疗患病及受伤人员的专设机构，医疗卫生系统不仅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领域，同时也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关键环节所在。但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市场经济体制不健全所带来的一些不利影响，也使得以个人利益、部门利益为核心的违法犯罪现象在医疗卫生系统蔓延开来，导致我国医疗卫生系统普遍存在着风气不正、潜规则等问题，不少医院管理者或医务人员也因意志薄弱而逐步偏离了人生追求的轨道，忽视了救死扶伤的高尚品德，动辄搞起了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的违法犯罪勾当，将这项涉及广大人民切身利益的高尚事业做成了一桩纯粹“收钱办事”的肮脏交易，而权力过分集中、缺乏有效的民主监督制约机制等，也在客观上为该系统内的贪污贿赂等犯罪提供了便利条件，甚至成为腐败犯罪滋长蔓延的肥沃土壤。医疗卫生系统日益突出的腐败现象，不仅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和医疗卫生管理秩序，也严重影响制约着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全面快速发展，同时还严重侵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社会反映十分强烈。
在2014年里，安徽省检察机关反贪部门便立案侦查医疗卫生领域贪污贿赂犯罪案件108件123人，涉及院长16人、副院长6人，他们大都涉嫌利用职务便利在基础建设、器械采购、药品购销等环节收受索取他人钱财并为他人谋取利益，个别地市甚至出现了绝大部分二甲以上公立医院都有相关人员被查处的“塌方式”腐败。有办案检察官指出，权钱交易的“潜规则”盛行，很多涉案人员都视医疗回扣为“劳务所得”，认识不到其受贿犯罪的本质，再加上监管缺位，是导致卫生系统大面积发案的主要原因。
5起典型案件曝光
今年2月2日，驻安徽省卫生计生委纪检组通报了5起违纪违法典型案件，涉及该省相关医疗机构的多名医护人员收受回扣、贿赂以及代购药物等一系列违纪违法问题。
其一是蚌埠市第三人民医院消化内科原副主任杨清峰收受药品回扣案。据公开资料显示，杨清峰系副主任医师，多年从事消化系统疾病诊断及治疗，堪称经验丰富、技术优良，擅长消化系统疑难疾病诊断及急危重症疾病救治，2007年曾在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内镜中心进修，完成过多项市级科研课题。但在担任该院消化内科副主任期间，他多次收受药商、医药代表的药品回扣款共计4.5万元，并因此受到开除党籍、撤销行政职务、开除公职等处分，还被注销医师执业注册，并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
其二是阜南县人民医院骨科集体收受医疗器械回扣案。其中冷志峰在担任该院党委委员、骨科主任期间，收受了供应商给予的骨科器械回扣款91.07万元，并将回扣款按一定比例发放给王跃等七名医生；万军在担任该院财务科科长期间，收受了骨科器械回扣款7.7万元；唐国鹏在担任该院器械科科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他人钱款26.48万元。冷志峰、万军、唐国鹏三人因此受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王跃等七名医生也受到降级并通报批评处分。随后唐国鹏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万军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冷志峰被判处有期徒刑2年，缓刑3年；阜南县人民医院骨科被判处罚金20万元。
其三是淮南市第一人民医院消化内科原主任黄玉凯私自收费代购药物案。黄玉凯系副主任医师，擅长胃肠道和肝胆系统疑难病的诊治，以及各种胃肠病的内镜下诊断治疗。在担任该院消化内科主任期间，他在对患者行硬化剂内镜下治疗食道静脉曲张的诊疗过程中，私自收取患者家属4000元钱用于代购内镜治疗所需硬化剂，因此受到撤职、行政记过处分并通报批评的处分，并被罚款2万元，且两年内不允许评先评优和晋升上一级职称。
其四是定远县西卅店镇卫生院原院长陆新红收受药品回扣案。陆新红在担任该卫生院院长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多次收受药品供应商的药品回扣共计人民币12.6万元，因此受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处分，并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其五是六安市人民医院原院长朱德昌收受贿赂案。身为正处级官员的朱德昌在担任该院院长、党委书记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该院外科医技楼、综合门诊楼工程及药品集中采购过程中非法收受相关人员贿赂共计人民币279万元，因此受到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处分，并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零6个月。
16家医院院长落马
其实在2014年里，因收受药品回扣、商业贿赂或在工程项目建设中大发横财而“东窗事发”的安徽各地医院高管及医务人员，远不止前述5起典型案件中所涉及的这14个人，而是大有人在。来自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的消息称，针对人民群众“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着眼于破除因资源紧缺和垄断衍生的行业腐败，安徽省检察机关反贪部门从2014年4月起组织开展了查办医疗卫生领域贪污贿赂犯罪案件专项行动，通过这场“风暴式”的打击，侦破了一批大案要案——共立案侦查了医疗卫生领域贪污贿赂犯罪案件108件123人，其中含公立医院院长16人、副院长6人。从中透出的是，安徽省的不少公立医院都存在“塌方式”腐败现象，即查获一人往往牵出数人甚至数十人，从而形成窝案串案；采购药品器械要收回扣、建楼也要捞一笔等各种“潜规则”，也都在医院内部大行其道。
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近日通报称，2014年里被查处的安徽公立医院院长，便包括了阜阳市人民医院原院长高学中、蒙城县中医院院长丁怀顺、阜南县人民医院院长刘学武等人。这些院长们“过手”的资金动辄成百万、上千万元，一些县级医院每年的业务纯利润亦达两三亿元，而不少药品和医疗器械经销企业和建筑商为了牟取巨额利益，其行贿尺度也越来越大，再加上普遍监管不力，不少公立医院的院领导们于是纷纷被行贿者“套牢”。
在各公立医院的这22名落马院领导中，涉嫌的受贿金额尤以阜南县人民医院原院长刘学武最为突出，仅为正科级官员的他涉嫌在任期间，在医院工程建设、药品采购、医疗器械采购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受贿达上千万元。在他所管理的医院中，不少中层干部和医生也堂而皇之地收受回扣，安徽省卫计委监察室通报的该院骨科集体收受医疗器械回扣案，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由此导致的结果却是，当地老百姓对这家医院的医疗卫生服务颇有怨言，尤其是对医生超量开药、过度检查等问题反映强烈。
检察机关反贪部门的办案人员分析指出，安徽公立医院的落马院长们主要通过三个环节“以权换钱”。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药品采购环节——药企为了能让医院多采购自己的药品，或维持其药品集中供应的优势，抑或在临床使用数量上压过对手，往往会给予医院相关负责人及院长数额不菲的回扣，多家院长对此都“欣然笑纳”，并与药企或供应商形成高度“默契”。如六安市人民医院原院长朱德昌在收受贿赂后，直接与药品配送企业续签了期限为3年的集中供应协议，确保这家企业“独霸”该院的药品供应：阜阳市肿瘤医院院长刘华顶在担任副院长兼外科主任期间，也曾有药企找上门来要求增大一种名为“氟尿嘧啶植入剂”的药物的临床使用量，许诺按照每支60元的“标准”支付给他回扣，与该药企沆瀣一气的他事后果真拿到了9万元药品回扣。有业内人士透露，医生们对药品回扣黑幕其实都心知肚明，对于院长或副院长引进来的药品，“会来事”的医生一般都会多开这类药。
其次是医疗器材采购环节。中标企业要想巩固绝对销售份额以获得高额利润，就得仰仗医院优先、长期使用自己的医用耗材，因此企业一方常常会行贿医院主要负责人，美其名日“固定供销渠道”。临泉县人民医院骨科主任、副院长郭景理正是凭借这一“潜规则”，从一家中标的骨科医用固定材料供应商那里先后多次拿到了总计132万元的贿金，该院骨科副主任徐汝峰也因此拿到了15万元贿金。而对于那些价值高昂的大型诊疗设备，医院大多采用融资租赁的方式添置，医药公司为了顺利投放设备，往往会与医院负责人私下约定利润分成。蒙城县中医院院长丁怀顺也正是凭借这一“潜规则”，在5年内从上海市的一家中标核磁共振设备的医疗器材供应企业手中拿到了28.5万元好处费。
此外是基建工程环节。与药品器械上“细水长流”式的收受贿赂相比，落马院长们在医院基建工程方面的权力更大，“胃口”也更大，他们手中的权力往往能够帮助承建商绕开规范的招标程序，承接造价动辄成百上千万元的医院基建工程。如蒙城县中医院院长丁怀顺便在将医院住院部钢结构工程未经招标就交由安徽三宝钢结构有限公司承建时，从后者手中拿到了10万元好处费；六安市人民医院原院长朱德昌亦通过“走形式”的招标程序，将医院外科医技楼工程“内定”给了一家承建商，顺利拿到了10万元贿金。
安徽检察机关的办案人员还透露说，医疗卫生领域贪污贿赂犯罪涉及的部门多、人员多，单个人员很难完成犯罪。上至局长、院长，下至药械科长、财务科长、采购员、医务人员，往往查处一案便牵出数案，查获一人便牵出数人甚至数十人，进而形成窝案串案。从某种意义上说，院长贪腐就往往意味着这家医院已经从上到下都“烂掉”了，这是因为医院院长和主要负责人贪腐受贿，会直接导致医院风气从治病救人变成“向钱看”，医院其他干部和医生也往往受不良风气影响，甚至产生“法不责众”的危险观念，慢慢形成收回扣的惯例，以致“潜规则”渐渐变成了“明规则”，从而酿成惊人的“塌方式”腐败格局。
18招医疗腐败揭秘
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陶芳德近日一针见血地指出：群众“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一直是社会关注的重点，而这种状况之所以会出现，其实就是腐败使然——在该省检察机关2014年立案侦查的百余件医疗卫生领域贪污贿赂犯罪案件中，大案比例达99.07%，其中县处级以上涉案者多达6人，涉案金额在100万元以上的案件也多达25件，作为医院领导或部门主管的涉案人员们涉及的罪名也主要是受贿罪和行贿罪。
在通报安徽省检察机关反贪部门近期查办的医疗领域相关腐败案件的同时，陶芳德局长还揭秘了医疗领域腐败惯用的18招，这些足以震惊外界的腐败招式分别是：进入医保目录要先从“钱”开始：网上药品集中采购，网下选择药企收回扣；签订集中供应协议，维持供应关系收回扣：市场推销排除竞争，按照使用数量收回扣；药款结算久拖不结，按照销售金额收回扣；标底编制采用约定技术参数，串通招标投标；中标药企送高额利润分成，固化供销渠道；医疗设备融资租赁约定好处，共享租赁利润；利用管理系统漏洞，虚构住院病人套取资金；违规进入收费管理系统，二次打印发票套取资金；不经招标程序直接签订施工合同；公开进行招标，暗中确定中标单位；未签合同先受贿，事先拨付工程预付款；施工过程中不给财物，不及时拨付工程进度款：工程完工后不给财物，不足额拨付工程结算款；执业资质办理环节，利用审批权索取他人钱款；医疗废物集中处置环节，截留私分公款；会计工资申报环节，利用制表权虚构名单牟利。
有分析认为，虽然不少医院也设有监督机构，但因医疗行业的专业性很强，业务也有独立性，很多院长都不仅仅是这家医院的行政领导，更是该院的业务骨干与医术权威，而一种药品或医疗器械常用的品牌往往都有几十种，哪种更适合临床使用一般只由权威专家说了算，因此院长这一角色集权力和技术决定权于一人，监督往往失效。由此可见，让医院的公权力在阳光下运行，破除由资源紧缺和垄断带来的行业腐败，已经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