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阳军
美国总统奥巴马不久前在即将结束携夫人米歇尔访问印度的行程时，于当地时间1月27日在位于印度首都新德里的西里堡大会堂发表演讲，并在演讲结束后受到了印度当地民众的热烈欢迎。他在演讲中提及了女性权益问题，并陈词激扬地表示：如何对待女性，是衡量一个国家是否有效发展的最直接指标之一，如果国家想有效地发展，那就必须得让女孩接受与男孩同等的教育，让她们享受与男孩同等的权益；如果国家真想在当今的全球经济中取得成功，那就不能忽略其一半人民的才能。他还在演讲中指出：“当一个女孩子去上学时，开启的不仅仅是她年轻的心智，而是我们大家都会受益。也许有一天，这个女孩会创业，会发明一项新技术，抑或治疗一种疾病。当女性有能力工作时，家庭生活会更健康，社区会更富裕，整个国家也会更繁荣。经验告诉我们，当女性成功时，国家则更成功！”
奥巴马的这一席话，是基于印度社会近年来高发的轮奸女性案而发表的，尤其是2012年12月发生的震惊全球的印度公交车轮奸案，导致一名在德里大学医学系就读的年轻女大学生遇害，令男女平等问题在印度社会引起了广泛关注。众所周知，由于受传统观念影响，印度女性的社会地位极为低下，在世界经济论坛不久前发布的《2014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中，印度因两性在经济参与和机会、教育、健康、生存以及政治赋权方面都存在巨大差距而排名第114位。不过在近年里，印度社会的两性平等意识正在逐渐觉醒，民众观念也在缓慢扭转。为了应对男女比例失衡愈加严重及女婴数量不断减少的问题，印度政府近期还启动了一项名为“拯救女孩、教导女孩”的全国计划，以期实现经由女性成功的国家成功。
印度女性的权益困境
2014年末，印度北方邦一所历史悠久的著名高校——里格尔穆斯林大学，竟因一项堪称“奇葩”的规定而引来了外界的抨击：校方禁止女生进入该校的主图书馆，理由是女生在图书馆看书学习会导致男生们“分心”，即让后者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而且还会导致去图书馆的男生人数暴增4倍，以致图书馆出现“空间不足”的问题。
这项看似有理有据的校规，令该大学的4000多名女学生们相当火大，她们纷纷通过各种媒介表示：“难道我们就不是本校的学生了吗？”“即使不让我们在图书馆读书，至少也得让我们到图书馆借书吧！”但该大学的校长夏哈却回应说，该校的这项规定已经实施了50多年，女大学生们虽不许踏入主图书馆，但可以前往该校女子学院的一个小图书馆去看书学习，虽然那里的藏书量远远少于主图书馆，女学生们还是可以在那里安静地学习的。
有报道称，里格尔穆斯林大学的女学生们长期以来都在为取消这项带有明显的性别歧视色彩的校规而抗争，但校方总是找出各种理由来搪塞她们，甚至还曾拿“通往主图书馆的路不安全”做借口。该事件最近惊动了印度政府，印度教育部女部长史莫瑞提·伊兰尼认为这条校规已经违反人权，闻之让人“不仅感到受伤害，而且很愤怒”：印度著名政论人士尤干达·亚达夫也表示：“这项校规太荒谬，他们干脆规定女生连课室也不准进好了！”因社会反响甚巨，目前印度教育部已授意其高等教育委员会介入对此事的调查，希望能在更大范围内清除这类“简直是对女儿们的侮辱”的不平等规定。
其实相对于印度妇女普遍遭遇的权益困境来说，里格尔穆斯林大学的女生们所受到的隐性歧视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欧洲经全组织( OECD)2014年春曾发表过一份关注性别差异的调查报告，其中显示印度男女在做家务时间上的差别最大——印度女性平均每天花在做家务、照顾老小、购物等家事上的时间约为6小时，印度男性则仅为53分钟；印度男性花在吃喝、睡觉、看电视、听广播等“享清福”上的时间约为每天11小时，而印度女性每天看电视的时间却不足1小时，是所有被调查国家中最少的……
在印度的一些地区，女孩大都被取名为“娜库莎”或“娜库西”，它们在印度语中的意思都是“多余的”。对于大多数印度家庭来说，生女儿都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人们不想生女儿有着一个很重要原因，那就是女儿出嫁时父母要替她准备丰厚的嫁妆，许多家庭甚至必须为此举债，所以女儿也顺理成章地被认为是“赔钱货”，甚至被其家庭视为“多余”。这样的现象，即便是在两性严重失衡、男女比例已达1000比927的当下，也依然如故。
2014年12月5日，新德里一名女乘客被Uber出租车公司的一名男司机强奸后，印度女权团体的活动家们纷纷上街抗议。其实在近年来，类似的案件和抗议活动已在印度社会不断出现，居高不下的性侵犯罪不只让印度女性人心惶惶，还重创了印度的国家形象，但印度中央调查局局长辛哈2013年末却在公开场合表态说：“既然阻止不了强奸，那就享受吧！”印度高官居然发表“享受被强奸”的言论，足见其女性权益遭到了何等漠视。
有观点人士称，强奸是印度社会的集体无意识，这从其宗教、历史、习俗中都可以找到文化因子。由于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对妇女使用暴力便如同体育运动、饮酒和打斗一样，成了很多印度男性显示阳刚之气的一种“仪式”，于是他们从家庭暴力到性暴力再到街头性骚扰无所不为，而究其根源问题，则在于印度女性普遍地位低、常被用来享乐。
印度妇女的社会地位普遍低下，她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财产、没有收入也没有经济地位，在家里就处于最受压迫的最底层，在社会上也没有立足之地。虽然印度也有禁止对妇女施暴的法律，但人们在价值观上似乎并不认可这类法律，以致65%的印度受访人都认为妇女在家就该被打。《印度斯坦时报》也曾报道称，联合国印度人权工作组发布的《2012年状况报告》指出，印度社会每小时就有2名妇女被强奸，每6个小时有一名已婚妇女被殴打、被焚烧致死或被迫自杀；印度农村妇女、穷人、文盲和贫困阶层的女性更是承受着最严重的冲击，因为强奸经常被当作一种征服贱民妇女的政治和社会工具，也就是强制执行贱民地位的一种制度方式，而种姓偏见也使得印度贱民妇女一直被压在社会最底层。
在强奸案高发的印度，有关方面在处理强奸案时常有一些颇具“特色”的流行做法，如要求降低女孩法定结婚年龄的“削足适履型”，被强奸妇女去报案又被警察再次强奸的“雪上加霜型”，警察劝告被强奸女孩嫁给强奸犯的“息事宁人型”，精神领袖告诫女性面对强奸犯不要抵抗只能求饶的“逆来顺受型”，再三提醒女性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的“受害者责任自负型”等。印度作家卡拉也表示，印度男孩在成长过程中就养成了一种施暴女人的特权意识，甚至对于一些印度男性来说，具有独立意识的女性就是要被消灭的敌人。
推“拯救女孩”全国计划
虽然传统的重男轻女观念根深蒂固，但值得庆幸的是，印度政府近年来正在力图破除该国女性的权益困境。如在2010年的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期间，印度政坛便在男女平等问题上迈出了自1947年独立以来最大胆的一步，那便是执政的国大党主导出台了《女性保留法案》，规定在人民院（印度议会下院）中将为女性预留三分之一的席位以实现男女平等。这份法案还适用于印度各省议会，但并不适用于联邦院（上议院）。与此同时，印度还在村镇主管部门——“村务委员会”中，也为女性保留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而在这之前的2009年大选中，普拉蒂巴·帕蒂尔当选为印度首位女总统，梅拉·库马尔也成为印度议会人民院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议长，虽然该国在改变普通女性权利和生活条件方面还进步甚微，同年在世界经济论坛的“全球性别不平等名单”中仍于134个国家里位列第114位，并在联合国“女性文化水平评级”中于182个国家里排名第134位。
近年来发生在印度的警察轮奸案、宗教领袖猥亵少女案等，同样引发了人们对男权观念、女性安全缺失等问题的反思。为此，印度总理前曼莫汉·辛格曾多次呼吁制止针对女性的犯罪活动，并表示：“一个国家只有当女人可以自由活动、自主决定（个人的事情）时才能取得进步。我们必须改变观念，遏制针对女性的犯罪行为。”印度内政部长苏希尔库马尔·辛德也曾表态说：“如果女性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国家就不可能进步。印度政府已努力推动法律修改，全社会也应该采取行动，改变传统的社会观念。”
印度影响力最大的英文报纸《印度时报》于曰前报道称，为应对印度男女比例失衡愈加严重及女婴数量不断减少的问题，印度新任总理纳伦德拉·莫迪于今年1月22日在男女比例失衡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哈里亚纳邦的帕尼帕特市，发起了一项名为“拯救女孩、教导女孩”的全国计划。根据这项计划，印度将强化现行法律以遏制性别失衡及杀害女婴现象，让选择性堕胎的父母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并为更多的女孩提供平等接受教育的机会。
据报道，莫迪在帕尼帕特市发表讲话时，恳求人们能够为拯救女婴贡献自己的力量，并鼓励人们与残杀女婴的现象作斗争，希望印度民众能够“怀着真实的欢喜迎接女婴的出生并给予她们受教育的权利”。他在讲话中还对一些不良医生发出质问，责问他们参与非法胎儿性别鉴定及堕胎是否是其赚钱的唯一途径，挣这样的“黑心钱”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他最后还对印度全国的医生们表示：“你们所受到的教育是竭尽全力拯救生命，而不是协助杀害无辜的女婴。”他还表示，这项“拯救女孩、教导女孩”的计划虽然是自哈里亚纳邦发起的，但未来将贯彻至印度全国的每一个邦、每一座城市、每一个村落。
莫迪认为，每1000名男婴的诞生就应该有1000名女婴相对应。但目前印度的真实情况却与此存在较大差距，如一些地区的出生性别比已低至1000：762，说明印度的男女比例已严重失衡，其背后存在着广泛的选择性堕胎和杀婴现象——有印度人口专家表示，由于采取根据性别选择性堕胎，过去20年间因此丧生的印度女婴数量高达千万之众，这种陋习曾被辛格称为印度的“国耻”，并被联合国形容为印度的“国家危机”。尤其是在2001年至2011年之间，印度全国超过三分之二地区的女婴数量都减少了，滥杀女婴之风已导致许多印度乡村和城镇里都缺少新娘，其中还包括了德里等大城市，虽然印度已于2003年12月颁布了《禁止性别检测法案》，但这一法案的实施并未达到预期效果，那些一心想生儿子而非女儿的家庭仍会和一些不良医生“合作”并逃避法律的制裁。
除了杀婴现象难以有效遏制，近几十年来，印度女孩的受教育权利也无法得到有效保障，有人就此指责印度政府难辞其咎，印度国内及国际舆论也对此多有指责。为了改变这一状况，印度政府自2008年起将每年的1月24日确定为“全国女婴日”，在这一天里号召人们减少对女婴的歧视，正视女性对社会发展的作用。在第八个“全国女婴日”到来前夕，印度政府还推出了备受关注和期待的“拯救女孩、教导女孩”全国计划，目的也是为了改变长期桎梏印度女性生存与发展的权益困境，避免印度社会继续面临一些男人找不到媳妇、劳动力出现断层、贩卖妇女的交易加剧等诸多社会问题。
莫迪总理认为，重男轻女是印度“整个国家的心理疾病”。在帕尼帕特市启动“拯救女孩、教导女孩”全国计划的仪式上，他号召印度民众都能给予男婴和女婴同等的对待，并疾声呼吁说：“在我们的社会里，女婴经常在母亲的子宫内就已被杀害，而我们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我们无权杀害我们的女儿。我们团结起来，一起结束针对女婴的歧视，保障女孩能够得到平等的机会，未来也能够发出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