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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卑微与高大中穿行——解读师陀的《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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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15-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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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珏

(江苏省海门市中小学教师研修中心,226100)

京派作家师陀是一位善于剖析国民性的作家,他的作品多描绘小城与社会底层的人。在《说书人》一文中,师陀把小城与说书人当成中国旧社会的缩影,描绘出当时社会的保守、封闭、落后。作者通过“说书人”这一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来表现社会的残忍、人们的冷漠,同时也表达了对说书人作为中华文化的传承者与中华精神的传递者的高大人格的赞美。

一、在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下迷失自我

(一)说书人的生命历程是被物质贫困蚕食的过程

师陀在《说书人》的开篇就直截了当地描写了“我”所见的说书人。而作者对于说书人的描绘可谓细致周到。先通过说书物品“一张断腿板桌、一把不见扇面的折扇、一块惊堂木、一个收钱的笸箩”极尽展现出“我”初见说书人的贫困之状;再通过“脸很黄很瘦”“并且时常咳嗽”等特征简单明了地为我们勾勒出了说书人的病态之状,并且感受到说书人的病已有些时日了。一个贫穷、一个病态,一前一后相互勾连相得益彰,尽显说书人生活窘迫、疾病缠身的情状。作者第二处描绘说书人,并不是我第二次所见,而是对“我”每次所见的轮廓性描述。从“更黄更瘦”“长衫变成灰绿色”“咳嗽并且唾血”等细节描绘反映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再见说书人时,他比以前更加贫困,更加窘迫了。作者最后一次描绘说书人,是死去之后被捆裹在芦席里的说书人。通过侧面描写得知“吐血死了”“没有家”“没有儿子”等;又通过“我”所见的“芦席捆着”“脚从席子露出来”“破长衫浮土”等写出说书人至死也没有摆脱贫困,贫困最终蚕食了说书人的生命。

(二)说书人的生命历程是被精神匮乏吞噬的过程

师陀在《说书人》中所描绘的“说书人”的一生注定是贫苦的一生,作为社会底层的说书艺人,他的死亡不仅仅是因物质上的缺乏而难以维持生计,更是精神上的匮乏使之心理备受凌辱与摧残。说书人不同于普通的社会底层人,他有知识、有文化,应该属于旧社会的知识分子。这类人都有几分清高,喜欢孤芳自赏,还固守“君子固穷”的道德理念。师陀对“我”所见的说书人收取“酬劳”的地方有两处细节描写。这两处细节描写呈现了说书人心理上的微妙变化。第一处是在“我”初见说书人时,说书人“说到关节处把惊堂木一拍,听书的每次给他一个或两个制钱”,从这一细节来看他当时还是很有自信并能自我满足的一个人,在最为打动人或是最为关节处向人索取自己应该拥有的报酬,此时的说书人不仅迷住了听客,其实也迷住了他自己。第二次是“我”再见说书人时,这里没有描写说书人在关节处拍惊堂木,而是改成“再请八个,一个馒头的钱。还有六个;还剩四个;只剩三个了,哪位一动手就够了”。从这处对说书人的语言描写来看,他已经失去了先前的神气与自信了,而是用“再请”“哪位一动手就够了”来向听客索取。这里的“索取”已经完全变了味道,先前是索取报酬,而此处却是以说书形式来向听客变相乞讨了。此时说书人知识分子的清高再也经受不住物质的蚕食,他的精神也随之被吞噬,也许这个时候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早已经死去了。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人情淡薄缺少关怀,听客们似乎不关心说书人的死活,而更多关注的说书人的故事能否使自己心理得到满足。这冷漠的社会必然导致说书人精神世界的孤寂甚至绝望,进而使他在精神世界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二、在侠义故事的憧憬与向往中重塑自我

师陀在《说书人》中描绘说书人说书的内容都是“封神”“隋唐”“七侠五义”“精忠传”等,反映出来的全都是“侠义”主题,也为听客营造出了行侠仗义、嫉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美好世界,也正是这种“侠义”迷住了“我”,迷住了“我们”。师陀在文中借“我”的口吻说:“你感动了多少人,你给了多少人幻想,将人的心灵引得多么远吗?”显然是向世人宣告说书人为听客营造了侠义又美好的世界,而这侠义又美好的世界也正是旧社会所有人所憧憬与向往的。他讲述的“侠义世界”就像心灵鸡汤一样温暖着听客的心灵,使听客麻木的心灵变得丰盈起来。

接下来的“你也曾想到这一层,你向这个沉闷的世界吹进一股生气,在人类的平凡生活中,你创造一个世人永不可企及的,一个侠义勇敢的天地吗?”这几句话更是“我”内心的自白。他要告诉世人说书人营造的“侠义世界”不仅丰盈了大众的心灵,更是通过“生气”“创造”两个关键性词语来表达说书人对“我”沉睡心灵的唤醒。说书人所营造的“侠义世界”,都是大众所憧憬与向往的,同时也丰盈了听客、唤醒了“我”,更为重要的是这位社会底层的、生活孤苦的、身份卑微的说书艺人因此不再渺小与卑微,并在“侠义世界”中重新塑造了高大的自我,得到了“我”的尊重与敬仰。

说书人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艺人,他品尽了历史的厚重,尝尽了世态的炎凉。师陀先生把他塑造成一尊不朽的雕塑,在尘世沧桑中诉说宏大的历史,在人世沉浮中讲述小人物的可叹人生,为我们唱响了诗人的赞歌和愤世者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