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荣伟
一种新的信息披露和预扣税制度——《海外账户纳税法案》(Foreign Account Tax Compliance Act，简称FATCA)，自2014年7月1日开始正式生效。这意味着美国联邦政府打击本国公民海外避税的行动进入高速运转状态。
美国推出《海外账户纳税法案》主要目的是为了打击美国公民和绿卡持有者离岸逃税行为。根据《海外账户纳税法案》，所有的美国税务居民和外国金融机构必须向美国国税局报告其美国客户的账户信息，不合作的个人以及金融机构将会受到严厉惩罚。
FATCA剑指全美海外避税人
近年来，美国政府不断加大打击海外逃税的努力。实际上，为防止美国公民滥用离岸地逃税，早在2010年3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已经签署了美国国税局(IRS)提交的《海外账户纳税法案》。《海外账户纳税法案》的签署意味着无论是美国公民、永久居民或者美国企业，还是与美国毫无关联的外国金融机构，都将受到该法案的约束。但该法案自签署以来备受争议，因受到很多不满的声音的干扰而迟迟未能推行。
2011年12月下旬，美国国税局公布了FATCA的部分细则。2014年2月20日，财政部下属的美国能源部（库务）和国税局（IRS）推出了两套最终和临时法规。第一套方案包含改变国内税收法典，通常被称为《海外账户纳税法案》第4章的规定。第二套方案规定，按照FATCA法案协调申报及预扣税规则支付标准，包括非美国和美国人士（第3章和第61和守则第3406条）。
根据该法案规定，美国公民或绿卡持有者，凡3年累计经常往来美国超过183天以上，只要个人或企业银行帐户超过5万美元或25万美元、保单现金价值超过14万美元，就符合查核的门槛。这些美国公民和持有美国绿卡的外国人必须向美国国税局申报这些海外资产信息，拒不申报者被视为有意逃税；外国金融机构，包括银行、投资基金和保险公司对于超过5万美元的美国纳税人的海外帐户须进行申报。FATCA要求金融机构运用应有的调查程序，以确定美籍人士当中有谁投资于任何非美国财务账目或非美国实体。同时，该法案要求所有欲在美国经营的外国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提供美国公民账户信息。那些没有在美国政府注册、未能披露或者说明以上这些信息的外国机构，都将被美国政府征收30%的预提税。有评论称，“这项惩罚措施一旦实施，与其说是将他们在美国金融市场的活动进行冻结，不如说是对这些金融机构宣判了死刑。”
据报道，美国跨国企业的重要员工，经常奉派到不同国家工作，并加入当地的退休计划。现在美国把其税法扩展到这些退休计划，要求在其他国家工作的美国公民或居民拥有的非美国退休计划，也同样按照美国税法纳税。
制定FATCA法案的意图显而易见，其目的就是遏制这些年来美国人隐匿个人海外收入和资产不断增长的势头。目前预计有760万美国公民生活在海外，还有其他数百万美国绿卡持有者也需要遵守美国税务法规。但是，目前每年却仅有数十万人递交规定的税务表格或报表。
据悉，FATCA将对很多未按规定递交税表的海外避税人进行清理。针对海外避税问题，6月18日，美国税局局长科斯基宁在一份声明中说，居住在海外的美国人只要补齐所欠的税款，就不会被罚款。但他们必须证明不是故意欠税。而居住在美国国内的海外账户拥有者需要缴纳相当于海外账户余额5%的罚款。报道称，对于那些不主动补交税款的美国人，美国税局则推出了更严厉的惩罚措施，将罚款额从相当于欠税人海外账户余额的27.5%升至50%。美国税局还称，5年来已经有超过45000人补交了大约65亿美元的税。
为了逃避缴税，也有不少人干脆放弃美国国籍。据统计，今年前三个月已经有1001人放弃了美国公民和绿卡，照这个趋势，今年的总人数将超过去年的2999人，创下有统计以来的历年新高。“FATCA是一个根除美国富有纳税人海外避税的雄心勃勃的工作，对银行来说，偷税作为其有利可图业务的日子将被终结。”哥伦比亚大学法律系教授、美国财政部前高级官员迈克尔·格雷茨表示。
美国打击海外避税紧锣密鼓进行中。日前，国税局已发出一系列新的有关信息，包括对于w-8ben-e指令，美国预扣税受益所有人身份证书以及报告等等的说明。此外，国税局还发布了：
·对于W-8IMY表格，国外中介机构，外国资金流通实体，或某些美国分行的美国预扣税证书和报告的说明。
·1042-S表格，外籍人士在美国的收入预提所得税2014说明。
·8966表格，FATCA报告的2014说明。
·税收程序2014-38，参与FFI协议和FFI模型2 报告等等。
毫无疑问，《海外账户纳税法案》将令那些有海外金融关系的美国纳税人的生活变得更加复杂和高成本，从投资到退休储蓄，甚至离婚协议等诸多事情均将受到影响。这个新的报告和代扣代缴制度将最终影响目前的开户流程及其事务处理系统。“了解你的客户”这一点将被海外银行应用到工作程序里。
避税天堂正在悄悄改变
《海外账户纳税法案》旨在打击美国公民在海外藏匿资产和收入，是美国出重拳在全球范围内追踪逃税者的举措，其背景是一些美国公民利用海外账户进行逃税的丑闻被屡屡爆出。此外，法律的出台部分原因在于美国政府为了增加税收以缓解财政赤字。
据估计，因海外避税，美国财政每年损失大约1000亿美元。媒体评述，这部法律将使美国纳税人更加难以通过海外账户或空壳公司隐藏资产，从而能弥补联邦税收收入。美国国会预计，如果完全按照法案细则来打击美国公民海外避税行为，新法案将会在未来8到10年内为美国政府带来8亿到100亿美元的收益。
瑞士与奥利地、卢森堡、列支敦士登等国一起被称为欧洲避税天堂，其银行保密传统和法规在为其吸引大量境外存款的同时，也为逃税和洗钱等犯罪活动提供了便利。为防止国际逃税，美国政府正根据FATCA法案陆续与这些国家政府签订交换信息协议。
美国打击海外逃税的行动中，首当其冲的是瑞士的私人银行业。众所周知，瑞士是全球最大的离岸金融中心，其管理的离岸资产高达2.2万亿美元。业内人士认为，瑞士私人银行业的保密传统正在悄悄发生变化，该国引以为豪的银行保密传统将在美税务机构面前面临土崩瓦解的可能。近年来，美国和欧盟加大了对瑞士的压力，要求瑞士放弃其私人银行业的保密传统，实施银行信息自动交换。
在美方压力下，去年，瑞士与美国达成了税务信息共享的政府间协议。瑞士联邦委员会发布声明，称该国已于6月30日执行美国“海外账户纳税法案”， 此举将有助于瑞士金融机构向美国税务部门提交在瑞士银行拥有账户的美国公民银行信息。有媒体评论，“200年来，躲掉无数次战争的瑞士，最终被一场金融狙击战掀翻在地。”“面对美国和欧盟的合力围剿，面对金融危机以来迫切需要追缴税款平衡开支的列国，瑞士这个全球最大的离岸金融中心和富人避税天堂，举了白旗。”
与此同时，美国在国内大力查处利用瑞士银行账户逃税的个人行为。今年1月，美国亿万富翁、“豆豆娃”玩具发明者、泰公司的老板泰·沃纳因逃税被判处两年缓刑，并处5300万美元罚款和补缴1600万税款。沃纳被指控1996年至2008年间通过瑞士秘密银行账户藏匿数千万美元资产而逃避申报所得税。
或许给中国提供一个新的反腐工具
据美国财政部6月初公布的信息，为了封堵本国居民海外资产的偷漏税暗门，美国已与90个国家和地区达成了《海外账户纳税法案》相关协议，大约7.7万家外国银行、投资基金和其他金融机构同意遵守FATCA，向美国政府登记，汇报美国公民账户信息。这其中包括新加坡的784家、阿尔巴尼亚13家，以及乍得的4家银行等。
根据协议格式文本，对于FATCA伙伴方(签署协议的国家和地区)居民在美国金融机构所持有的账户，美国应向FATCA伙伴方提供：1)账户持有者的姓名、住址、纳税人识别号；2)账号；3)有关金融机构的名称和识别码；4)储蓄账户的利息总额；5)该账户所获得的源自美国的红利总额；6)该账户所获得的其他源自美国且符合美国税法报税规定的收入总额。当然，在对等互惠的前提下，FATCA伙伴方也应向美国提供类似的信息。
德国、英国、日本等36个国家已和美国就该法案签署了正式的政府间协议。今年4至6月间，共有包括印度、巴西、中国及中国香港、中国台湾在内的50个国家和地区同美国草签了该协议。此外，搭上“末班车”的还有俄罗斯，在距离FATCA正式生效的前一天，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了一项法令，允许俄罗斯银行向美国政府提供美国纳税人的相关信息。
美国财政部日前表示，中国已被列入就FATCA同美国“基本达成协议”的名单，起始日期是2014年6月26日。根据协议，中国将向美国政府提供美国公民金融账户信息，而美国则会将中国公民美国账户信息提供给中国政府。根据这一协议的模式条款，中国居民在美国金融机构所开账户的账号、相关收益，乃至开户人姓名和住址等信息，都将对中国政府变得透明。
在中国内地，贪官们捞到钱后，为保证贪腐的钱安全，他们常常将钱交给洋人托管和将亲属移民，这已经是贪腐官员的共识。“现在中国有很多富人都把财产转移到了美国，而美国人却没有多少财产在中国。如果中国不签的话，就意味着资产流失。”中美若正式签署FATCA跨政府协议，对于希望在美国银行系统藏匿资金的人来说“将是非常危险的”。有业内人士指出。国家税务总局高层多次强调，中国必须加强税收方面的国际合作，加强国际逃税信息的互换工作，以打击跨境逃税。
“对于那些想通过美国的银行藏匿资金的中国公民和他们的家庭来说，他们可能要另外找一个国家了。”美国财政部前助理副部长、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盖里·赫夫鲍尔日前指出。“对于那些已经在美国银行开设账户，而且不想让官方知道相关信息的中国公民来说，他们应该尽快把在美国的账户关闭掉，因为这些信息可能已经藏不住了——也许不会马上被披露出来。”因为协议的执行尚需一段时间，“但显然美国已经不再安全了”。
虽然FATCA有“霸王条款”之嫌，但由于中国将与美国以双边互惠形式签署该法案，中国政府可由此掌握中国居民海外账户信息，实现信息共享。如此，不仅对于中国的税收有直接利益，且对推进中国的反腐也有间接帮助。
“或许会在无意间给中国政府提供一个新的反腐工具。”“中国可能取得意外的反腐收获。”有媒体指出。由于腐败官员的受贿收入很可能也未缴税，因此在执行税法的同时，往往也就是在追查腐败。
看来，中国海外逃税者的日子将越来越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