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锐
（沈阳理工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110159）
摘 要：文章以2010-2012年我国161家上市家族企业的面板数据为样本，以家族控股比例、企业业务范围以及家族企业控股股东个人能力等为“企业内剥夺”程度的计量因素，通过建立回归模型，分析我国家族企业“企业内剥夺”对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的影响以及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研究发现，我国家族企业职业经理人普遍缺失管理者权力。“企业内剥夺”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负相关，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与企业绩效正相关。文章旨在揭示家族企业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对公司治理效率的重要影响，从而为家族企业发挥职业经理人的作用、改进治理绩效提供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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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家族企业；企业内剥夺；管理者权力；企业绩效
中图分类号：C93；F240 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２－３２４０（２０１5）01－００72－06
收稿日期：2014-12-10
作者简介：蔡锐，沈阳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管理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公司治理、企业理论、技术经济等。
管理者权力是排他性利用企业资产、特别是利用企业资产从事投资和市场运营的决策权，是职业经理人人力资本作用充分发挥的重要体现。在终极控股股东为自然人的我国家族企业里，企业创始人或其家族继任者拥有绝对控制权，职业经理人屈居企业家族成员的控制权威之下，排除在企业的核心管理团队之外，并无信息优势。在这一治理结构特征下，与信息不对称引起的经理人损害股东利益的“代理问题”相对，我国家族企业治理更多呈现的是控制性股东损害经理人权益的“企业内剥夺”问题。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企业内剥夺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
企业内剥夺即家族企业控股股东对职业经理人剩余索取权、剩余控制权以及合约控制权的剥夺，它是由家族成员持股比例及其股权结构、家族成员对企业岗位的干预程度、家族企业经营边界以及企业主个人能力等因素决定的（蔡锐，2012）。企业内剥夺直接影响了职业经理人的管理者权力。
1.家族权威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
家族权威可用家族控股比例及其股权结构来表示。股权代表了企业所有权，而所有权权力是重要的权力来源（Finkelstein，1992）。家族成员控股比例越大，获得控制权和管理权越大，职业经理人越难以进入决策圈。同时，家族成员持股人员越多，行使控制权的家族成员就越多，对职业经理人的牵制就越强烈，企业内剥夺现象也就越严重。
除了家族成员直接控股之外，家族成员还通过现金流权与管理权偏离以及投票权与管理权偏离的所谓“家族内部权力偏离”方式控制企业（贺小刚等，2010）。有的家族成员虽无股权，甚至没有董事会上的投票权，却可利用各种方式干预企业经营，侵蚀职业经理人权力。企业主通常通过安排家族成员控制关键岗位、控制职位任职期限等方式，来获得管理权威，进而造成对职业经理人权力的剥夺。因此，家族成员在企业管理岗位中任职数量越多，对岗位的控制权力越大，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越小。
2.家族企业经营边界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
家族企业经营边界可由家族企业业务范围表示。在我国，企业业务范围总体上可决定企业规模。一般而言，企业业务范围越小，尤其是单一业务经营的企业，企业规模有可能就越小。在家族企业场合，当企业规模越小，家族控股人无须过多关注多元市场开拓、经营环境协调等战略事务，可把更多精力放在企业内部管理上。这时，家族企业主在职能上往往集所有者、经理人身份于一身，自然会干预职业经理人正常管理事务。这样，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越小。
3.家族控股股东个人能力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
家族控股股东个人能力体现为其对市场的敏感度以及管理能力。个人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受家族企业创始人的经历、秉性等因素的制约。如果家族企业控股股东的能力很强，往往会事必躬亲，独揽大权。因此，家族控股股东的个人能力越强，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这样，职业经理人就无法发挥其能动性，形同虚设，陷于无所适从的尴尬局面。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1：企业内剥夺程度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大小负相关。
H1a：家族权威越大，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越小。
H1b：家族企业经营边界越窄，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越小。
H1c：一定条件下，企业家个人能力越大，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越小。
（二）企业内剥夺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企业内剥夺造成的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的缺失，将对家族企业公司治理乃至企业绩效带来不利影响。首先表现为对经理人激励产生的消极影响。家族成员对职业经理人控制权的过度干预，削弱了职业经理人为企业经营管理做出的边际贡献，也就体现不了职业经理人的人力资本价值。剩余索取权和控制权的激励不足，会使得职业经理人感到能力遭压抑、前途渺茫，从而会做出相应反映——“关闭”部分甚至全部人力资本。这样，将导致家族企业职业经理人人力资本的有效供给不足，“管理不善”“经营失败”导致的绩效下降现象的出现也就不可避免。与此同时，家族企业家族成员对企业所有权的过度控制，排挤职业经理人，也将有碍于家族企业自身的发展，影响企业绩效的提升。苏启林等（2003）研究证明，家族企业高层管理团队若安排过多的家族成员，即家族成员的集中度过高，对于企业的绩效将产生不利影响；家族企业主如果善于授权予职业经理人，则将有助于改进家族企业的绩效，而关键岗位滥用家族成员这一策略，则会对于家族企业的发展产生负面作用；此外，家族成员若过多在资金运作、采购和人事等环节进行控制，将弱化家族企业的市场盈利能力。从长期来看，企业内剥夺将不利于及时培育企业发展所依托的组织能力、核心能力，企业因此难以实现规模化、社会化。
根据上文分析，我们提出假设H2：
H2：企业内剥夺情境下，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越小，企业绩效越差。
二、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及数据来源
本文主要选取2010-2012年民营上市公司作为初选样本，最后形成161家家族企业3年的面板数据，共483个观测值。本样本的选取考虑如下剔除条件：①剔除总体样本中金融信托业、证券业、期货业等金融类行业；②剔除总体样本中实际控制人拥有上市公司控制权不超过20%且所有权不超过10%的；③剔除实际控制人不兼任董事长的；④剔除总体样本中董事长兼任总经理的；⑤剔除总体样本中总经理为实际控制人或与董事长有亲属关系的。本文数据主要来源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和巨潮资讯网，并抽样与上市公司年报进行核对和修正，对于数据库中缺失的指标数据，笔者通过相关网页的搜索以及对应上市公司年报的查阅来进行了补充。
（二）变量定义及其测量
本文各变量定义及其测量如下表所示：
（三）模型建立
结合测量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大小的三个指标Y1、Y2和Y3，本文用权力积分来综合测量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大小。分别构建如下相关回归模型。
1.企业内剥夺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
选取X1、X2、X3为解释变量，权力积分Ya为被解释变量；选取X4、K1为解释变量，权力积分Yb为被解释变量；选取X5、X6为解释变量，权力积分Yc为被解释变量，构建如下模型：
2.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与企业绩效
选取Y为解释变量，K1、K2为控制变量，Zi为被解释变量，构建如下模型：
三、实证分析
（一）样本总体描述
从表2可以看出，在企业内剥夺构成要素方面，从家族权威来看，实际控制人拥有上市公司控制权比例X1与所有权比例X2最大值均达到70%以上，且均值分别在40%、30%以上，而董事长持股情况均值也达到14%，而且数据统计显示有50%以上的家族企业实际控制人持股，说明家族企业中实际控制人家族权威分量较大；从经营边界来看，主营业务范围最小值为1，最大值为8，说明了家族企业的经营边界多样化，但均值显示一般家族企业的经营边界比较窄且较集中，这构成了企业内剥夺的一大因素；从企业家能力来看，董事长学历指标高低分化比较大，样本原始材料统计显示最低学历为初中，最高是博士，而均值表明大多数为本科以上，显示出了一定的企业家能力；同时，企业上市时间最大值达到21，而均值也在5年以上，说明整体上企业运营良好，企业家能力不可忽视。以上数据均不同程度地反映了企业内剥夺的存在。
在经理人管理者权力方面，数据显示仅有47.6%的经理人持股，且总经理持股均值仅为1.5357%，说明只有半数以下的职业经理人在任职企业拥有股权，且股权比例较低，一定程度反映了管理者权力的低下；但从兼任董事情况来看，有84%的职业经理人兼任董事，说明家族企业中对职业经理人有一定的控制权激励政策；从总经理任职届次看，因各企业成立年限不一样，暂时反映不出职业经理人权力的大小，需进一步综合考虑经理人权力来讨论。
在企业绩效各指标极值方面均存在一定差距。各个绩效指标最好状况的值不尽相同，但最差的低于-40%，说明企业绩效的差异与企业内剥夺及管理者权力有着不可忽视的关系。
（二）企业内剥夺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关系的实证分析
1.相关性分析
由表3所示，权力积分Ya与实际控制人拥有上司公司控制权比例X1、实际控制人拥有上市公司所有权比例X2存在一定的负相关关系，且与董事长持股情况X3在0.01水平上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说明董事长持股比例越大即实际控制力越大，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就越小；权力积分Yb与主营业务范围、企业规模K1都成正相关关系且都在0.01水平上相关性很显著，说明企业边界越小，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会越小，并且可见一般家族企业的经营边界并不是很大；权力积分Yc与董事长学历X5、企业上市时间X6成负相关关系，且这种负相关关系在0.01水平上是显著的，说明企业家个人能力越强，管理企业事务就会越全面，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就越遭旁落。故从相关性分析看，假设H1a、H1b、H1c得到支持，为假设H1提供了初步的经验证据。
2.多元回归分析
根据前文回归模型，我们对企业内剥夺与职业经理人权力的关系进行回归分析，可得整体样本回归汇总分析表（见表4）。
从三个模型的拟合优度看，模型拟合优度一般或不够理想，这说明企业内剥夺各变量对管理者权力的解释有一定局限性，还存在待进一步考察的其他因素，但方差分析显示各统计量都有P<0.05，说明这三个模型都在0.05水平下显著，各回归系数不同时为0，可建立线性模型，说明企业内剥夺是导致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缺失的重要原因。
关于家族权威对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影响的检验。从模型1可以看出，X1、X2、X3前面的系数均为负，且X3系数的绝对值较其他两个变量大，说明董事长直接持股的情况对职业经理人权力的负面影响较大，这与前面的相关性分析相符。家族拥有企业控制权与所有权的大小对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的大小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但影响程度不及实际控制人直接持股。以上说明家族权威势力越大、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越小，由此支持假设 H1a。
关于企业经营边界对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影响的检验。从模型2可以看出，模型的两个解释变量前面的系数都为正，即权力积分Yb与主营业范围X4及企业规模K1都呈正相关关系，说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与企业的经营边界成正相关关系，即当家族企业经营边界越窄、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就越小，由此支持假设H1b。
关于家族控股股东个人能力对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影响的检验。从模型3可以看出，权力积分Yc与董事长学历X5及企业上市时间X6都呈负相关关系，与相关性分析结果相符。其中X5系数绝对值较大，这说明家族企业中家族控股股东个人学历对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的损害起着较大作用，学历越高的企业家越有自己的管理思路，从而越不依赖于职业经理人。综合两个解释变量所度量的企业家个人能力，可以说明企业家个人能力越强、对职业经理人的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就越小，由此支持假设H1c。
（三）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与企业绩效关系的实证分析
1.相关性分析
本文综合总经理持股比例、任职届次以及任职董事会情况，取其简单加权平均并对企业内剥夺下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进行量化，对管理者权力与企业绩效的关系进行相关性分析（见表5）。
表5可见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Y与企业绩效的各个指标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并不都是显著的，但都存在一定的正相关关系，即管理者权力越小，企业绩效越差，反之亦然，这与本文研究假设相符。为了简化叙述，我们省去了反映企业成长能力的总资产增长率Z2和反映企业获利能力的资产报酬率Z3，选取反映企业运营能力和盈利能力的净资产收益率Z1与总资产净利润率Z4来代表企业绩效进行回归分析的模型检验。
2.多元回归分析
在此，我们以企业绩效的指标作为被解释变量，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的指标将作为解释变量，并加入企业规模K1与资产负债率K2这两个指标作为控制变量，对家族企业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与企业绩效的关系进行回归分析，得出整体样本回归汇总分析表，具体见表6。
从回归汇总表可以看出模型拟合度一般，说明在企业内剥夺条件下，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对企业绩效的解释能力一般，即家族企业企业绩效并不仅仅受职业经理人的影响。但方差分析显示各统计量都有P=0.000<0.05，说明模型在0.05水平下显著，即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对企业绩效影响的线性模型可建立，说明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对企业绩效仍存在不可忽视的作用。
从回归结果可以看到权力积分Y前面的相关系数均较小，说明了企业内剥夺条件下家族企业绩效并不完全由职业经理人权力决定，家族企业的绩效在某种程度上亦取决于家族成员的管理能力以及其他因素。但同时可看到权力积分Y前面的相关系数均为正，这也说明给予职业经理人一定的管理者权力，企业绩效就越好，反之，企业绩效就越差，所以基本支持假设H2。
结语
研究表明，我国家族企业治理特征导致的企业内剥夺现象损害了家族企业职业经理人的管理者权力。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的缺失对企业绩效产生了消极的影响。企业内剥夺越严重职业经理人管理者权力越小，从而越不利于企业绩效的提高。随着企业不断成长，是否正确认识家族内部人力资本的局限性，积极引进职业经理人并发挥他们的应有作用，是制约家族企业成长的一个关键因素。授予家族企业职业经理人充分的管理者权力，是发挥他们作用的重要前提。只有消除企业内剥夺现象，提倡信任，给予职业经理人一定的剩余索取权和剩余控制权，并保障他们充分的合约控制权，才能完善家族企业治理结构，保障企业健康、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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