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一
摘要：近年来，国外关于智力残疾者性相关问题的研究逐年增多。通过对相关研究成果进行文献综述，发现我国不但在智力残疾者的性相关议题研究方面严重落后，甚至在介绍国外成果方面也做得远远不够。为此，笔者尝试做一个简单的开创性引介，希望引起各有关方面和研究者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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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智力残疾者性问题研究进展
[中图分类号]D91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4828(2015)04-0116-07
DOI:1 0.3969/j.issn.1672-4828.2015.04.015
刘中一，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北京100081）
据国际残联有关组织的估计，全世界共约有1.5亿智力残疾者。由于国情及文化上的差异，各国对于智力残疾者的定义并不一致( Lin，2003)。美国智力残疾协会将智力残疾定义为：在智力功能（推理，学习，问题解决）和适应行为（范围涵盖社会及日常生活实用技能）上存有显著限制而表现出的一种障碍( AAIDD，2015)。与此同时，一个人的智力障碍必需发生在十八岁以前才算智力残疾者。在我国，智力残疾又称智能缺陷、智能不足、智力落后、精神发育不全、精神幼稚症、智力薄弱、弱智等，是指智力明显低于正常人水平（智商低于70），并显示出适应行为的障碍。赵志航等(2010)根据2006年的第二次全国残疾人人口普查数据推算，我国目前各类残疾人总数为八千多万人，其中，智力残疾者约有五百多万人，占残疾人总数7%左右。
过去30年里，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飞速发展和社会文明的迅速提高，智力残疾者的生产和生活问题已经引起广泛关注，智力残疾者社会融入方面的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效果。不过，除了食、衣、住、行等生理、安全基本需求的满足，在精神上，智力残疾者也需要别人的关怀与接纳，也需要爱与性来确立自己的信心与肯定自己的重要性。但是，与教育、就业等话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智力残疾者的性相关议题很少有人讨论，在中国知网上找到的相关研究成果可谓凤毛麟角。
为了对国内相关工作者和研究者提供参考和借鉴，笔者尝试通过Google、PubMed和JSTOR等搜索引擎对国外相关文献做了一个简单的开拓性引介，并对相关析出文献进行初步的筛选和整理，以期希望引起各有关方面和研究者的关注。
一、智力残疾者的性发育
（一）智力残疾者的性生理发育
有研究者发现，智力残疾者在心理、智力、情绪表达等功能及社会适应行为上确有不同程度的缺损，但这些却往往无碍于其生理机能的发育。事实上，除了少数因严重脑伤及生殖机能缺陷者外，大部分智能障碍者的生理发展及性生理需求也无异于常人( Scotty，Slack.Bowman&Morris,1996)。换句话说，他们到一定的年纪也同样会分泌性激素，也会在身体上呈现出比较明显的第二性征等。有人指出智力残疾学生和其他人生理发育的过程相同(Hall，Moms& Barker，1973)。不过，有研究者通过调查发现：受对外界刺激理解程度比较差等因素的限制，智力残疾者较一般人的生理成熟期大约会晚十三个月(Evans&McKinlay，1988)。也有研究者认为智力残疾者生理发展成熟的时间虽晚于普通人，但其结果终将与普通人十分接近( Tepper，2000)。
（二）智力残疾者的性心理发育
有研究者认为智力残疾者同一般人一样，要经历相同的生理和情绪的矛盾及转变，他们也有青春期伴随而来的性冲动和焦虑现象( Tepper，2000)。当然，也有研究者通过调查发现，根据智力残疾程度的不同，智力残疾者在性心理发展成熟程度方面相差很大。一些智力残疾者性心理几乎接近正常人；而另外一些智力残疾者则性心理扭曲，以至于对人类性行为和性关系等的态度、知识等及自我的性观念和性感受等往往有着不正确或不正当的反应(McCabe，1993)。
总之，国外的研究者大都认同这样的观点：智力残疾者的性发育过程与一般人大致相同，也会有一个逐步发育成熟的性生理过程；也会有明显的第二性征；也会在心理上对异性感到好奇，也会期望与异性建立亲密关系等，但是性心理发育程度方面个体之间差异很大。
二、智力残疾者的性权利
从1971年《智力残疾人士权利宣言》正式发布开始，国际社会就已意识到要对智力残疾人士的各种人身权利，包括性权利等进行保护和倡导( Whitehouse&McCabe，1993)，该宣言指出，智力残疾者和其他人一样有着相同的性需求与渴望；他们有权去体验亲密关系和爱情、接受性教育、结婚生子和获得家庭计划咨询服务；他们也有免受性侵害的权利。
不过，在20世纪90年代前，社会普遍对智力残疾者性权利采取敌对的态度：否定和镇压。比如，1970年代，美国有超过80%以上的父母和机构照顾者支持以永久性绝育作为控制智力残疾者生育的方式(Anuos&Feldman，2002)。原则上讲，智力残疾者父母出于保护的目的，选择用切除子宫的方式来为智力残疾者避孕。虽然在行为目的的伦理方面尚存争议：但是，就结果而言，这绝对是对智力残疾者性权利的粗暴践踏。
近些年来，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国外社会对智力残疾者性权利的理解度、支持度和公平对待程度都越来越高。但是，这不意味着在这方面不存在认知误区。概括起来，对智力残疾者的性权利问题的偏见和误解有以下几种：一种是认为性行为对智力残疾者是危险且有害的，甚至认为他们应该是无性的且没有能力维持长期的性关系(Hinsburger&Tough，2002)。另一种是智力残疾者通常是性反常或“超常”，所以他们的性权利应该是受限的。因此，当提到智力残疾者的性权利和性表达时，父母的反应多是焦虑的和不情愿面对的(Ballan，2001)。
总之，在国外智力残疾者的性权利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尊重；同时，也不容忽视地存在着一些误区。虽然，大量研究结果已经驳斥这些错误看法，但智力残疾者的性权利仍易受到这些谬误认知的影响。
三、智力残疾者的性问题
（一）性暴露和过分亲昵接触
受限于认知能力，智力残疾者的性知识远低于社会大众，这使他们无法分辨合适与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从而导致无法预知的行为后果。换句话说，智力残疾者没有足够的认知能力来了解隐私、困窘、丢脸、含蓄的概念，因此表现出许多没有隐私的行为，例如，在厕所或是更衣时不关门。有研究者做了进一步探讨发现，智力残疾者会经常采用近距离的身体接触等行为来表示对别人的信任或喜欢，或获取他人的注意与关怀(Kempton& Kahn，1991)。因此，他们经常会对别人表现出过分的亲昵接触行为，比如要求拥抱、亲吻，甚至抚摸等。
（二）性自慰和月经处理
有研究发现，智力残疾者经常有性自慰，甚至过度性自慰的现象，并且很少会注意性自慰行为的隐私性( Walsh，2000)。智力残疾者遭遇到的另一个性尴尬是女性智力残疾者的月经问题。有研究者发现，和普通妇女比较起来，女性智力残疾者一般都没有能力独自去处理月经期间的卫生问题，经常在经期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自我伤害行为(Wilkinson& Cerreto，2008)。还有研究者发现，女性智力残疾者经常被以减少月经次数，甚至以子宫切除等方式来处理月经问题(Carlson&Wil-son，1994)。
（三）被性骚扰或性侵犯
有研究指出，女性智力残疾者受到性侵害的比例约介于25%～83%之间，而同年龄一般女性受到性侵害的比例约介于6%～62%之间(Nannini，2006)。这样的研究结果显示智力残疾者比一般女性受到性侵害的可能性高出两成以上。还有研究者对一些智力发展迟缓的性侵害受害者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92%的性侵害受害智力残疾孩童为连续多次受到性侵害(Mansell& Moskal，1998)。另外，还有研究发现加害者多为照顾者、熟悉者，仅少数是陌生人(Furey，1994)。至于造成这种状况原因，研究者认为主要是由于智力残疾者从孩提时期至入学，其所接受的教育训练即是接受多于质疑，服从多于反抗，以至于当其长大时，无形中便学会被动与合作；于是智力残疾者的性格常走向极端地讨好他人，无论他人有任何的要求，他们大都绝对顺从不会置疑( Furey，1994)。
总之，智力残疾者受限认知功能低下，学习能力不如常人，在适应行为上也有困难，往往可能因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性需求，或以错误方式表达而造成种种性尴尬，也因此会遭遇更多的性骚扰和性侵害。
四、智力残疾者的性教育
国外在20世纪70年代开始了对身心残疾者等特殊人群（包括智力残疾者）性教育的研究。有研究者指出从1990年代开始，一些关心性安全及自我保护的性教育方案渐渐增加，在这期间，很多关于智力残疾者的性教育方案纷纷出台(Whitehouse&McCabe，1997)。由此，对于智力残疾者在性、养育子女及家庭生活方面的教育开始变得较为普及(Niederbuhl &Morris，1993)。不过，有研究者提到：尽管人们几乎普遍性地认识到智力残疾者性教育的重要性，但是关于智力残疾者性教育方面的操作性研究比较有限，相关研究成果还不是很具体(Howard- Barr, Rienzo，Pigg&James,2005)。比如，即使对于智力残疾者性教育的教学已普遍获得重视，但是直到现在对于实施性教育的年龄、在哪里教、以及性教育应该包含的内容，仍然没有定论(Blanchett&Wolfe，2002)。现实中，也很难发现国外特殊教育学校在推行智力残疾者性教育方面的成功案例。
在智力残疾者性教育方面，也有研究者主张智力残疾者的性教育应该是家庭责任。认为智力残疾者往往承袭父母的性态度和性价值观(Whitehouse&McCabe，1997)。但是，现实中却有一半以上的智力残疾者父母无法确定他们有能力提供其子女性教育。比如，他们担心与智力残疾子女谈性问题，会导致智力残疾子女更多的性行为，由此增加被性侵害或者意外怀孕的可能。即便是一些父母偶尔与智力残疾子女谈论性问题，他们也无法知道智力残疾子女到底能明白多少，更多是担心自己对智力残疾子女的教育没有效果。还有一些父母发现很难将这些复杂的事情用简洁有效的方式传达给他们的子女，而且适用于非智力残疾子女的性教育教材也不见得适用于他们的智力残疾子女( Committee on Children with Disabilities，1996)。还有研究同样指出智力残疾者父母对于满足孩子与性相关议题缺乏信心，智力残疾者的父母也表示缺乏信息及专业的支持来协助他们与子女来谈论性(Emerrson& Hatton，2008)。
总之，虽然智力残疾者的性教育重要性似乎已经是社会共识，可是学校在这方面做的并不算十分让人满意。以此同时，父母所能提供给子女的性教育也相当有限，而且父母在提供子女性教育时心中充满矛盾与不安。
五、智力残疾者的性关系
有研究者在研究智力残疾者的性关系时，发现很多的智力残疾者将与异性的性关系定义为一种感受，一种自己如何和他人互动、发展出什么关系、如何展现内心的情与爱以及对自己身体的感受( Swango．Wilson，2008)。也有研究发现，部分智力残疾者将性视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并能够确信自己能够从中获得快感（Callaghan& Murphy，2007）。还有研究者指出，轻度智力残疾者也能拥有婚姻生活，也渴望能和家人就家庭生活、子女照料、避孕、节育等敏感问题做有效的沟通。至少三分之一至四分之三的智力残疾者曾与他人发生过性关系( Judith，2001)。在这类性关系当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就是智力残疾夫妻可能不了解性交的技巧。此外智力残疾者也不知道生育的过程、节育及避孕的方法(Kempton，1978)。与此同时，智力残疾者在怀孕、自慰及性的传染病上的经验较一般人多(McCabe& Cummins，1996)。
总之，智力残疾者的性关系不能仅仅局限于性交关系，还有爱与归属的关系。此外，智力残疾者的性行为的发生率似乎要比想象中更为普遍，只是这种关系大都是缺乏正确的指导和规范的。
六、对社会工作和相关研究的启示
（一）关注智力残疾者的性发育
智力残疾者的性生理发展与一般人有着相同的历程；在性生理需求方面，也显示无异于一般人；最后，在性心理方面，同样也会经历成长过程中的一些情绪变化，会面临一些性方面的问题。这要求我们除了对智力残疾者要进行必要的性健康教育外，还要对一些已出现的心理与行为问题及时干预，开展心理辅导或咨询，必要时也可以采用行为矫正技术。但由于智力残疾者的性生理发育往往正常，简单粗暴禁止很难起到预期效果，在进行干预时应持有正确观念，重在疏导。
（二）尊重智力残疾者的性权利
无论国内外，社会大众一般都低估了智力残疾者对性的兴趣，也忽略了智力残疾者对于性的好奇，不愿意或不重视和智力残疾者谈论与性相关的话题( Zuker-Weiss，1994)。这也提醒我们一定要加强对包括公众在内的教育和宣传，破除一些关于智力残疾者的性认识误区。在日常社会生活中，树立智力残疾者应当拥有性权利，包括性健康、性教育权等一系列的性权利的理念，积极营造尊重智力残疾者性权利的社会氛围。残联、教育、卫生、民政及社会保障等部门有必要提升对智力残疾者社会权利保障工作的重视程度。通过多系统间的相互协作，建立完善的社会支持系统。社会支持系统应提供的协助，既包括经济帮助、婚姻评估辅导、避孕器具与培训等，也包括消除对智力残疾者存有歧视的政策与法律制度等。
（三）提高智力残疾者性教育的水平
现有的关于智力残疾者性教育的研究成果还不是很多，智力残疾者性教育方面缺少可以借鉴的模式。不过，国外研究者明确地提出：完整的智力残疾者性教育内容应该包括生理、情绪、人际关系、社会性技巧、选择与抉择、个人健康与安全六方面。在性教育过程中，讨论、教师讲授及角色扮演是智力残疾者性教育课程中最基本的教学策略，而直接教学法是有效教导认知概念的教学方法之- (Blanchett&Wolfe，2002)。这不仅提示我们对智力残疾者性教育要进行系统化教学，零星琐碎的讲解，往往会使智力残疾者发生误解：而且对国内智力残疾者性教育课程开发，教学具有重大借鉴意义。比如，充分借助诸如投影机、幻灯片等各种各样的教学设备和通过角色扮演、案例分析等来增加性教育课程的趣味性，提高智力残疾者对性知识的兴趣，提高性教育的效果。
（四）加强对智力残疾人婚育行为的指导
如何成功地理顺智力残疾者的性关系问题，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有研究者结合美国的实践，提出智力残疾者在决定要结婚或有结婚需求时，社工人员应该以小组方式根据智力残疾者知识、经验、能力和未来目标提供所需要的相关信息，对智力残疾者的性关系进行个案评估，进而根据评估的结果，对智力残疾者提供有效的性关系指导和咨询(Lumley &Scotti，2001)。这样的观点和做法对我们以后做好智力残疾者的社会服务工作也有重要启示。政府或相关部门应该考虑智力残疾者婚姻家庭的特殊性，建立最大程度维护智力残疾者权益为中心的法律制度。另外，社区的社工人员不仅需要在智力残疾者的日常生产、生活以及社会融入方面提供必要的帮助，也要在智力残疾者两性关系方面提供必要的帮助和干预，帮助他们纠正不良观念，引导他们发展健康的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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