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张东亮
今年25岁的北京女孩刘婷婷,在美国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古籍修复师，许多媒体都讲述过她有趣的创业故事。刘婷婷在美国学了比较冷门的古籍修复专业，一摞摞破败如絮的古书，经过她的精心修复，很快就完好如初。如今她在美国的年收入已超过35万美元，但当她了解到祖国古籍修复人才短缺的情况时，为挽救濒临消亡的中华古籍，她准备把工作室开到北京。
活泼北京妞“迷”上古籍
刘婷婷出生在北京一个艺术之家，祖辈几代经营过古玩店，爸爸是位小有名气的画家，妈妈是研究西方文学的。父母希望她长大后成为一名时装设计师，不料12岁时她到一位从事古籍修复的亲戚家去玩，一下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后来因为好奇，她一有空就往老爷爷工作的收藏馆跑，耳濡目染，学了很多有趣的知识。
一次，同学的父亲欲用35万元买一本朋友收藏的“唐代珍贵文献”，请她“开开眼界”，不料刘婷婷一看却说，这是清代的，最多值8000元。卖主听了她的分析，额头上立马就冒出冷汗，连称她是“奇女”！
不仅如此，刘婷婷还不知不觉中跟着那位老先生熟悉了古籍修复的基本流程。“老先生技术很全面，我跟着他什么都学，古籍修复、石刻、传拓、碑帖修复装裱、书画装裱……非常广泛。”
读高三时，刘婷婷认识了一位在北大留学的纽约女孩，那位黑人姑娘给她讲了很多美国的趣事。比如，在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还有一个更奇葩的专业，专门修复古籍，每年在全球范围内只招十几名新生，但这个名为古籍修复师的“冷”职业却颇有“钱”途……
这让刘婷婷为之心动，她向该校投了简历。
经视频面试，2009年，高中刚毕业的刘婷婷就接到了伊利诺伊大学的录取的通知。后来她才知道，该校专门的图书管理学科（Library science），一般只有研究生才可以申请，她是被破格录取的！
“神秘宝库”令她大开眼界
有趣的是，刘婷婷的学习修复古书的地方，是在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一个规模庞大的图书馆内。该校图书管理系统，在美国大学中排名第三，仅次于哈佛和耶鲁，拥有近40个图书馆和900万本藏书。“大学图书管理员被授予终身教授职位，学术成就不凡，这种现象在美国已经很少见了”。她说。
修复一本书，主要的工序就有十几道。首先要进行档案拍摄，拍摄每一页文献的破损情况。随后，要根据破损情况制定修复方案，然后就开始拆分书，给书页编号。拆书看起来是个比较容易的步骤，但其实蛮费工夫的，有些酸化结饼严重的书，光揭开可能就要花费好几天。
“把书拆分完毕后，就要为它配纸，这个看似简单的工作也很重要，纸配得不好就会影响修复质量。按照古籍修复标准，修复时配的纸要与原文献颜色一致、厚度相当，甚至纤维分析、帘纹也要非常接近。如果碰到材质特殊或带有颜色的纸张，还需自行调配纸浆或为纸张用植物染色。”
配好纸后，就开始根据制定的修复方案进行作业。刘婷婷说，古籍修复讲究的是“整旧如旧”，就是使经过修复的书籍在外观上尽量保持原貌，从而保证古籍的资料价值、文物价值不因修复而受损。“我们修复古籍文献时，用的所有材料都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化学成分，装订用的线是真丝线，修补时用的水浆也是秘制的。”
刘婷婷印象最深的是一本残页微微发黄的善本，红色朱砂标注的句读依然清晰可见，一横一撇，字迹清秀。最初“大家以为这是一本，实际上只有一页纸。”这一页纸来头不小，它出自赫赫有名的《永乐大典》，里面收录了上自先秦、下迄明初的各种图书8000余种，内容包罗万象。《永乐大典》比英国《大英百科全书》早300多年，是迄今为止世界最大的百科全书。教授介绍说，“这是后来嘉靖时期的手抄本，算起来它已经有400多岁了。所以，即使只有一页也非常珍贵。”
用教授的话说，这里的不少古籍都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及史料价值，如果拿到纽约拍卖场，说不定随便一本就能拍出几十万甚至百万美元呢，所以堪称“神秘宝库”。
一次，一位华人收藏家把刘婷婷请到家里，让她帮自己修复几本略有残破的古籍，这对她来说基本属小儿科，但没想到收工后对方竟给她2000美元的报酬，这让女孩大吃一惊。同他一聊才知道，5年来，在国内市场上，古籍文献的价格一路飙升，不少藏品都翻了5到10倍。比如，元刻本《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这本古籍善本拍卖价格达到308万，郑板桥遗墨《五经手读》价值550万元，而宋代张即之《大方广佛华严经》，更是拍出了887万元的天价。
临走时那位华人收藏者还告诉她，美国及欧洲有很多私人收藏家和博物馆，据他了解，不少古籍因年代久远都需要修复，可是又很难请到真正“修旧如旧”的高手，所以，刘婷婷将来如果能开一个自己的工作室，不仅能给许多收藏家帮忙，自己也会有不错的收入！听了这话，女孩不禁跃跃欲试。
兴趣和事业结合，美女“书医”很享受
2013年，刘婷婷大学毕业后，在纽约长岛开起了自己的工作室。她接待的第一个客户是位40多岁的犹太人，家里有上千本古籍。其中一些竟有300多年的历史，内页甚至是如今已非常罕见的羊皮纸。而这其中还有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呢。
这是一位银行家，他告诉婷婷，他祖籍德国柏林，爷爷年轻时与一位犹太女教师相爱。二战爆发，希特勒对犹太人展开大清洗。爷爷的恋人一家第一批被送进集中营。临走前，姑娘将家中珍藏的一批古籍托付给他代为保管。这些书就成了爷爷永远的情感纪念。老人临终前还特意叮嘱后人，无论将来遇到任何情况，都要收藏好这些弥足珍贵的古书。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让刘婷婷为之动容。
这些古籍由于年代久远加上历经战火和雨水浸泡等原因，当时就像人得了“癌症”一样，修复难度可想而知。首先，她根据古籍的破损情况确定修复方案；然后将书分解开来，拆书、洗书，根据原书的纸张规格，找到从纸质、颜色到装订线都相同或相近的修补材料；接着进入修补阶段，一般采取“湿补”“加固”等技法，要让修补的部分与原书融为一体；最后将书压平和复原。
刘婷婷介绍说，古籍修复并不排斥现代技术。她的工作室内，就摆放着纸张厚度仪、纸张拉力试验机、纸张酸度测定仪、恒温恒湿箱、除虫消霉机、真空干燥箱等众多现代技术仪器。
内页的修复需要用到一个20厘米长的微型熨斗，“熨斗头只有一个手掌大”，这种微型熨斗在日本电视节目《修理的魅力》中，曾在修书匠人冈野畅夫手中出现过。除了能将折页和褶皱熨平外，熨斗还可以修补残破的纸张。
经过近2个月如绣花般细致的修复，这些千疮百孔的书页，经她修补好后对着阳光看，很难看出修补痕迹，基本浑然天成。那位犹太银行家简直惊呆了。后来付给刘婷婷3万美元的报酬，这比美国普通职员一年的薪水还多。
平时，除在美国接很多单外，刘婷婷还多次应邀到法国、西班牙、瑞士、比利时等国，为一些收藏家和私人博物馆修复古籍。
根据书的“破损程度”，修一本书花费的工夫从几十分钟到几天不等，平均1小时她能修1到2本古书，最长1本古籍她足足修了7天。刘婷婷说：“每当完成一本古籍修复，就有一种满足感。当破败不堪的书页在自己手中获得重生时，那种成就感恐怕旁人是无法理解的！”
最有趣的是，她还耗时几天修复过一张100年前的法国报纸，像做拼图一样，把一捧非常细小的碎片一点一点拼上去。
“不少珍贵藏书有许多工作需要在显微镜下完成，用画水彩和油画的刷子修复珍贵照片和图案。所以，古籍修复是一项考验耐心和细心的活儿，既不能急躁还要心灵手巧。”刘婷婷说，她偏爱修特别破的古籍，这让她成就感爆棚：“就是很喜欢一本破得不行的书，修完后从外面看工整崭新的样子！”
2015年，刘婷婷已经成为在美国小有名气的“美女古籍修复师”，《华尔街日报》、英国BBC等，都讲述过她有趣的创业故事。如今她每年的收入已超过35万美元，相当于200多万元人民币。
2015年7月初，刘婷婷回国探亲时顺便到几个省的博物馆考察，她惊讶地发现，国内太缺少专业的古籍修复师了。据资料显示，中国现公藏古籍文献总数超过5000万册，其中1/3存在不同程度的破损，但“书医”却不到100人，这类人才比大熊猫都珍稀！目前，他们正在拼命抢救这些濒临消亡的古籍，让祖辈遗留的文化遗产重获新生。不过，修复远远赶不上老化的速度。
下一步，刘婷婷还准备把工作室开到北京，尽己所能带出一批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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