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鲁迅的小说《社戏》在传达了这样一种理念:纯洁的心灵比什么都重要。
《社戏》中,作者首先向我们展示了一种文化心灵,一种纯洁心灵的生长环境。小说中,我和母亲为了消夏,住在平桥村的外祖母家。平桥村离海边不远,是个临河的小村庄。村民们种田打鱼,村子里只有一个很小的杂货店。
当我来到了平桥村,便受到了优待。许多小朋友,因为有了远客,可以从父母那里减少工作,来伴我游玩。
平桥村有着和平、民主、友好的交际氛围。在平桥村,一家的远客是公共的客人。“我”在平桥村,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尊重。在村里,大家不因为辈分的高低而有所讲究封建礼教,即便是偶尔吵闹,打了所谓的太公,大家也不用“犯上”这两个字来评判。
平桥村的小朋友,有一种良好的生长环境。“我”和平桥村的小朋友一起做什么呢?一个是掘蚯蚓来钓虾,小伙伴们钓了一大碗虾,最后照例送到“我”的嘴里去。其次是跟平桥村的小朋友一同放牛,但是因为黄牛水牛都欺生,敢于欺负“我”,所以“我”不敢靠近水牛,只能远远地跟着、站着,所以“我”又成了小朋友、小伙伴嘲笑的对象。在这里,作者通过钓虾和放牛,向我们展示了和谐、文明、友好的乡村文化,即便是小朋友们对我的嘲笑,也是善意的、理解的。平桥村的小朋友们就是在这样的文化心理、文化氛围中生长着。因此他们身上多的是朴素可爱,多的是聪明机智。课文中,平桥村的小朋友心怀坦荡、为人宽厚。可以说,社戏的故事还没有发生,作者就向我们展示了纯洁心灵所需要的生长环境,即宽松、自由、和谐。
“我”在平桥村消夏,第一盼望的是到赵庄去看社戏,但因为平桥村只有一只早出晚归的航船,“我”没有能够及时地到赵庄去看社戏。于是外祖母很气恼,怪家里的人不早定,而“我”又急得要哭。到了下午,小朋友们都去了。作者写“我”的情绪变化:听到了锣鼓的声音,知道他们在戏台下买豆浆喝。在家的“我”,不钓虾也不吃东西,外祖母很不高兴,认为他们待客礼数太怠慢。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吃过饭以后,吃过晚饭后,看过社戏的少年们都聚拢来了,他们高高兴兴地讲社戏,而“我”不开口。这时,小伙伴们是既叹息又表同情。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最聪明的双喜提议——八叔的航船不是回来了吗?于是,十几个少年恍然大悟,立刻撺掇起来说,可以坐着航船和“我”一同去。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平桥村少年纯洁的心灵,他们都到赵庄看过戏,然而还愿意陪“我”一同去赵庄看社戏。在祖母和母亲担忧会出意外时,双喜则大声地说:“我写包票!船又大,迅哥儿向来不乱跑……”当外祖母和母亲不再驳回时,我们立刻一哄地出了门。从这个情节看,以双喜为代表的平桥村的这一群小朋友非常宽厚,非常理解人。在和朋友相处时,他们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所以,作者在这个情节里所展示的,就是乡村文化中对他人理解的情怀。作者通过描写一群少年的热情好客,就把乡村自然、淳厚、热情的文化心理写出来了。
在去看社戏的途中,“双喜拔前篙,阿发拔后篙,年幼的都陪我坐在舱中,较大的聚在船尾”。他们“架起两支橹,一支两人,一里一换,有说笑的,有嚷的,夹着潺潺的船头激水的声音,在左右都是碧绿的豆麦田地的河流中,飞一般径向赵庄前进了”。平桥村的这群少年,勤劳朴实,热情好客,从不斤斤计较。他们来到赵庄,近台没有什么空时,便挤在船头看社戏。当“我”有些疲倦时,便托桂生买豆浆去。但卖豆浆的回去了,桂生甚至宁愿舀一瓢水来给“我”喝。这里写的是桂生纯洁的心灵,桂生甘愿为我服务,为我着想,这是多么美好的一种心灵啊!当大家终于熬不住时,便“回转船头,驾起橹,骂着老旦,又向那松柏林前进了”。
在回来的路上,大家因为太用力,许久没有吃东西,于是桂生提议,“罗汉豆正旺相,柴火又现成,我们可以偷一点来煮吃”。于是,大家都赞成,立刻近岸停了船,上岸摘那“乌油油的都是结实的罗汉豆”。在看罗汉豆时,发生了这样一幕——
“阿阿,阿发,这边是你家的,这边是老六一家的,我们偷哪一边的呢?”双喜先跳下去了,在岸上说。
我们也都跳上岸。阿发一面跳,一面说道,“且慢,让我来看一看罢,”他于是往来的摸了一回,直起身来说道,“偷我们的罢,我们的大得多呢。”一声答应,大家便散开在阿发家的豆田里,各摘了一大捧,抛入船舱中。双喜以为再多偷,倘给阿发的娘知道是要哭骂的,于是各人便到六一公公的田里又各偷了一大捧。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偷哪一家不偷哪一家的罗汉豆,不是出自自私自利,而是由罗汉豆的大小决定。当偷了阿发家的罗汉豆以后,这群孩子担心被阿发的娘知道,于是又到六一公公的田里各摘了一大捧。从这里可以看出,这群孩子,他们平实公正、胸怀坦荡、纯洁明朗,心里从来没有装着一个“私”字。这一段话把平桥村的这一群少年纯洁善良、友好坦荡的心理描写得淋漓尽致。
鲁迅的小说多描写主人物的冷漠自私、麻木愚昧、保守封建、自私自利、自高自大,无论是受封建科举毒害的孔乙己,还是自高自大而精神上不断胜利的阿Q,亦或是麻木愚昧且备受折磨、仍然逃脱不了死亡的祥林嫂,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所谓的国民的劣根性,然而唯独在《社戏》中,鲁迅给我们描写了一群善良可爱、天真活泼、勇敢朴实的少年。可见鲁迅一方面展示着中国农民身上存在的问题,另一方面,也在展示着中国农村下一代身上的善良、可爱、诚实。
鲁迅的心中一边是冰天雪地,一边是春花娇媚。他在小说中批判着、审丑着,他也在小说中期待着、渴望着。在《狂人日记》中,他在小说的结尾奋力地喊出“救救孩子”。在《故乡》的结尾,他希望宏儿和水生有自己的新生活,期望宏儿和水生有自己的新征途。鲁迅对中国少年,中国儿童,是抱以希望和期盼的。在《社戏》中,他描写了一群天真善良,勤劳朴实的农村少年,给我们展示了这群农村少年的美好纯洁的心灵。这群农村少年,恰恰是鲁迅心中最美好的农村少年形象。他们没有封建礼教的束缚,他们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冷酷、麻木、自私,他们敢说敢做、勇于担当,他们才是中国农村发展的新一代。
要生成这样的新一代,就需要有一个自由、理解、宽容的乡村环境。小说中,我们偷了六一公公家的罗汉豆、用了八公公的盐柴,大人们并没有难为我们。小说在最后给我们描述了这样一个场面——
“双喜,你们这班小鬼,昨天偷了我的豆了罢?又不肯好好的摘,蹋坏了不少。”我抬头看时,是六一公公棹着小船,卖了豆回来了,船肚里还有剩下的一堆豆。
“是的。我们请客。我们当初还不要你的呢。你看,你把我的虾吓跑了!”双喜说。
六一公公看见我,便停了楫,笑道,“请客?——这是应该的。”于是对我说,“迅哥儿,昨天的戏可好么?”
这里,六一公公非常善良,非常宽容,他知道我们偷了他的豆,并没有斤斤计较,相反显得十分大度、十分可爱、十分可敬。由此可见,平桥村的长辈多么善良宽容,多么和谐坦荡。而双喜、阿发、桂生们就生活在这样的成人世界中。与其说作者向们展示了一群少年的美丽情怀、纯洁心灵,倒不如说他揭示了美丽情怀、纯洁心理所需要的生长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