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常轩
(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摘要:《等待戈多》中的人物语言无休无止却毫无意义,甚至失去了语言最起码的沟通功能,这恰恰印证了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的理论。剧中的“可说”展现给读者有限的信息,但更多的意图与隐藏信息是通过“不可说”得到诠释与解码的。而剧作家贝克特也正是以“不可说”来展示西方现代人荒诞与虚无的生存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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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等待戈多》;“可说”;“不可说”;维特根斯坦
中图分类号:I106. 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4)10-0115-02
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悖论指出:哲学问题、伦理学、美学等形而上学的主体的东西不可言说,只有通过有形的具体事物才能自动地彰显出其重要意义。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正契合了这一哲学理论。两个流浪汉重复而又毫无意义的语言与一些反复的动作实际上揭示了西方现代人存在的意义这一深层主题。两个流浪汉唠唠叨叨,不停地言说,看似可说,实则言之无物,但这让作品有了更多的阐释可能。贝克特也通过剧中种种毫无意义、荒诞不经的“可说”,透露给读者有限的信息,仅仅是剧中人物在一个黄昏,在荒原的一棵树下等待永远不会来的戈多。然而,在这有限的“可说”下,凸显的是这背后的“不可说”来探讨现代人的生存现状:荒诞与虚无。对于生存的意义,贝克特并没有提供解决的方法,他只是将这种“不可说”以一种荒诞的形式表现出来,以供读者思考。
一、《等待戈多》中的“可说”
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是人物在客观地描写事情的发展,对事物表象的直观呈现,并不触及文字背后的深层内涵。命题是思想的表达式,“所应用所思及的命题符号即是思想”。“思想是有意义的命题”。通过对有意义的命题的分析,可以把有意义的和无意义的、“可说的”和“不可说的”划分出界限来。我们在《等待戈多》中读到了看似是用来表达意义的语言,然而,这些语言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仿佛它们永远在某种不知所谓的进行中,却始终找不到目标,或者根本就没有过目标。剧中被人物已经表达出来的“可说”实际隐含了人生的困境:生存本身就是虚无,如同剧中的人物与他们的行为和语言一样,处处表达的是在灵魂深处对生命本身的无聊感和绝望。
《等待戈多》剧情极为简单,只是两个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在等待戈多。在此过程中,他们无所事事,简单而又机械地重复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动作与语言。他们嘴里说的一直等待的戈多最终并没有出现,但等待似乎已成为没有结局的必然,戈多似乎根本没有出现的可能。在两幕的结尾处,他们嘴里说要走,但仍然站着不动或是坐着不动,这无疑表明他们还会等下去。那么,在等待中,时间已经没有了概念,于是,等待从何开始,将要等到什么时候,都成为未知数。两个流浪汉似乎也不关心这些,等待已经逐渐内化成他们的习惯。在等待中,他们只能用各种简单机械的重复动作和没完没了却又毫无意义的语言来打发无聊。
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在等待戈多时,没完没了地交谈争论。虽然他们的语言毫无意义,但我们从中也可以得到诸多有用的信息。从这些支离破碎“可说的”和“能说的”语言中我们可以发现其有限的意义:比如,他们在等待戈多,他们的等待似乎没有结果,但他们仍然坚持等待,等等。贝克特正是通过这种语言让读者感知他们的等待状态,并从这些状态中反省现代人类当前生存的本质。不可否认的是,在剧中,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的语言大多数没有交流任何信息,也不用来表达任何意义,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的交际功能与表达功能。如果仔细分析整出剧中荒诞的语言,我们似乎不难发现这些所谓的语言实际上是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贝克特以“可说”表达出的是语言哲学意义上的“不可说”。
二、语言交流的缺失——《等待戈多》中的“不可说”
维特根斯坦认为,不是用语言去反映那个已经和语言同构的现实,而是在语言的层面上呈现现实。语言将客观事实呈现出来,却并不触及哲学、伦理等深层内涵。而这些深层含义不宜用语言的形式进行书写,即“不可说”。因此,他主张,对“不可说”之事要保持沉默。具体到文学创作活动中,可以这样理解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理论:作家用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场景渲染等具体语言来呈现社会现实与世界,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如何对主题进行理解阐释,则是文本之外的事情,是读者自己的解读。因此,如果读者能够掀开语言这个物质外壳,隐含在文本中令人叹为观止的丰富内涵就会被发掘出来。《等待戈多》中的场景极其简单,没有故事情节与人物刻画,读者看到的是两个流浪汉毫无意义的语言与动作。可以说,贝克特在剧中关注的并非“可说”的语言,他并没有准备通过用语言来告知读者任何信息与意义,而是让读者自己去体会语言之外的东西,以发掘事物本身的内涵。贝克特认为:“我们不能马上消除语言,但是我们可以尽我们所能,让语言渐渐声名狼藉。我们必须让语言千疮百孔,这样,隐藏在语言背后的某种东西,或者根本就没有东西的东西,就会显露出来;我想这可能就是当代作家最崇高的理想了吧……有什么理由不让语言表象这种可怕的物质像声音表象一样融化呢?”这是贝克特对“非语言文学”的预言。因此,在剧中,两个流浪汉的语言前后矛盾、杂乱无章,他们根本不能理解对方,这大大削弱了语言的沟通功能和表意功能。不仅如此,剧中长时间的沉默实际是大段的语言空白。于是,人类用于沟通的语言俨然成了摆设,人物间无法沟通,所谓的语言或是言语根本无法构建情节,更不能表达人物的思想,那么,贝克特通过这种方式仅仅想表达的是人类所面临的语言危机吗?抑或是在这种语言背后,贝克特想要有更深刻的表达?当然,毋庸置疑的是,“贝克特的作品中,语言危机是很突出的,他想把语言降低到最基本的对等程度”,剧中有一段是幸运儿有关“思想”的表白,然而却晦涩难懂,无从理解。这一大段表白被很多评论家认为是以上帝开头,“……有一个胡子雪白雪白的上帝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确确实实存在他在神圣的冷漠神圣的疯狂神圣的暗哑的高处深深地爱着我们”,这一段文字没有停顿,没有标点符号,词语之间毫无逻辑可言,让读者无从阅读。剧中人物用语言所表达的思想如同这一段文字一样毫无意义可言,这是因为“人类的语言已失去了交际功能,思想也变得毫无意义。人的神性与动物性似乎已经失去了界限,人类已沦为残缺不全的动物性的存在,残缺与衰朽使人类再也无法操作自己的生存和命运”。那么,贝克特《等待戈多》中的“可说的”和“能说的”背后所要表达的“不可说”便不言而喻了:人类没有了最基本的语言沟通功能,他们之间是互相隔离、互相疏远的,这样的人类是孤独的。
三、结束语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的最后写道:“对于不可说的东西,必须沉默。”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样一种哲学理念来解读《等待戈多》这出荒诞剧中的文学艺术符码。这出剧中的“可说”背后隐藏着深奥的“不可说”,而用“不可说”来阐释这出荒诞剧之经典,无疑可以赋予作品开放的视野和多元的思维。该剧毫无情节可言,字里行间荒诞不经,却暗藏玄机。它包含了贝克特对西方现代人生存现状的描写,也包含了作家对此的深思与反省,同时也在试图寻找妙药良方来解决现代人的生存与精神危机。在贝克特笔下的两个流浪汉荒诞的行为与语言中,我们需要摆脱“可说”的束缚,逐步去靠近隐藏其下的“不可说”,这样剧中隐藏的信息才能得到多层面的解码与诠释,这恐怕也是贝克特在这出荒诞剧背后的真实意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