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开鸿
2011年春，高一下学期，从二中转学到我们班一名新同学——明子。因为他堂兄在我们学校工作，方便就近照顾，他才转学的。一个月后，我了解到他复杂的经历。三岁时父亲意外去世，母亲改嫁，他从小由伯父和姑妈轮流抚养长大，就因为这样在需要爱的年龄缺少了父爱母爱，虽然天生聪明，成绩不错，但养成了不少坏习惯。
来后第一次月考明子就是全班第三名，赢得了任课教师和全体同学的好感。可是好景不长，清明节放假返校后，他的本来面目就慢慢显现出来了。
两个半月时间明子出现了很多劣迹，不仅仅是随意迟到旷课和抽烟，还有其他不良习惯，无论怎么谈都无济于事，确实要采取得力措施治治他，我想到用集体的智慧和强制力改变他。班会上我对前半学期简要做了总结，提请全班同学讨论班级建设存在的问题。同学们发言比我预想的要积极得多，有的说早操课间操质量差，有的说上学迟到严重，有的说上课有人睡觉，大家还列出了考试作弊、旷课、抽烟、喝酒、谈恋爱等重大违纪现象。见时机已经成熟，我就引导学生们思考对策，同学们大多数建议修改班纪班规，我心中暗喜，这完全是按照我预设的轨道前行，我认为有时候依靠“民主和法制”比说服教育、情感感化更有效。
在广泛征求大家意见的基础上，班委会修订了班规。可能班委主要成员领会了我的意图，对奖励方面修改得不多，对惩罚方面增加了不少，好像就是针对明子量身打造的升级版班规。当班长宣布属于七种严重违纪（考试作弊、旷课、抽烟、喝酒、打架、玩手机、彻夜上网）行为的，每次必须捐班费一元。我说这条惩罚不规范，经济制裁实际是在惩罚家长，再说有的同学也承受不了。很多学生抢着发言，说其他班也有这种惩罚措施，班级活动需要很多钱，没钱交的可以给班上收废纸、捡塑料瓶相抵。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绝大多数人认为很有必要加上这一条。在此期间，我看了几次明子的脸色，他明显不支持却也无可奈何，就这条举手表决时，他迟疑了一会儿，全班最后一个举起手，动作很缓慢。我强调一遍，既然全班每人都同意，我们就试用一个月，目的不是让谁捐钱，而是提醒以前的违纪者改掉不良习惯，如果这一个月没有任何人违反这一条，制定也无意义，我们就自动取消。掌声中有两位班干部瞟了明子一眼，好像在说看他今后怎么办。
可是，接下来一周明子还是忍不住的样子，期中考试后第三天星期五早上又睡着不起来。这次他可能不仅仅是老毛病发了，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小算盘：期中考试他是年级第五名，他听说学校要奖励前十名每人50元钱，这样就有钱捐班费了，又是班上的“功臣”，认为我可能要放他一马。可是他想错了，我在班上宣布： “今天明子早自习旷课，是班规修订后严重违纪第一人，为了维护班规的权威，请班委按照规定执行当天落实。”同学们心照不宣，异口同声地支持。
下课后，我担心明子不会主动去落实班级制度，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有什么想法。正如我事先预料的一样，他说考试居全班前几名是不是应该用班费奖励，明显居功自傲，他还说要不就用学校的奖金来交罚款，他故意把班规中的“捐款”两字改为“罚款”。其实班规也是罚款的意思，他这么一说显得班规很不合规范，也表达了他的不满，真让我有点下不了台。
我肯定了他的想法有一定道理，先顺顺他的气，也表示现在班规中暂没规定的奖励制度不便落实，我能体会他复杂的心理活动，他的学费由学校减免，生活费主要依靠亲戚和我们老师资助，让他交钱的确为难，我便带着他到各个教办室搜集塑料瓶。就这样，我和他一起捡废塑料瓶筹钱，并大力表扬他言出必行。
谁知又过了一周，班会上有同学当众举报明子在寝室抽烟，我假装惊讶： “不会吧？明子这段时间表现很好啊。”我知道举报的同学不会冤枉他，但我深知这又是一道难题，高中生很少当面指出别人的缺点，肯定他在多个方面把同寝室的同学给得罪了。迫于多位同学知情，他站起来承认属实。第二天班长报告说他并没有主动捐班费或捡塑料瓶，多次催促提醒，他装作没事。看来不得不让我这位老班出马了，这次我把他带着在校园里边走边聊，最后在一处角落的树下，我与他交谈了很长时间，他说抽烟影响他人和自己健康也有安全隐患，不执行班规可能会更加孤立，不知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看到他态度不错，想到他令人心酸的经历，我掏出一元钱递给他，让他去捐班费，这时，他很激动，眼睛红了，突然跪在地上说： “老师，太让您费心了，您给我充饭卡就已经很感激了，决不能我犯错而惩罚您，您是我遇到的格外不一样的老师。”我迅速把他拉起来说：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便下跪，毛病改了就行了，如果你学习再努力一点，一定有很好前程。”这次他坚决没要我给的钱，也没让我督促，自觉捡塑料瓶完成捐钱任务，自那次以后明子真正变了一个人，除了迟到了两次，到期末为止没出现任何大的违纪，学习上也勤奋多了。
两年后，明子以超过一本线9分的成绩考上了湖北大学，在我们这所二类高中名列第一。他深有感触地说，高中三年是他人生征途的转折。现在我和他是亲密的朋友。
一条班规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我多次想过这件事，我想学生有时候不是发自内心地去遵守制度，但老师把学生当作子女一样真心爱护，即使偶尔采用非常规手段惩罚他们，学生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顽固和叛逆。
（作者单位：湖北十堰市郧西县第四中学）
栏目编辑 李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