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杰
我这一生,是很幸运的,在几十年的教育教学和文学创作生涯中,曾见到过许许多多的文学家,他们带给了我宝贵的精神财富。我敬佩他们。
我生长在一个文学之家,父母亲都是学习文学、讲授文学的专家。特别是家父的一生,既在清华、北大当过研究生,又一直在大学、中学讲文学课,还曾在报馆兼任过记者、编辑,他接触过许多文豪、作家,他也十分重视对子女的教育,经常用这些文坛巨子的深刻思辨启发教育子女。我本人也曾亲自拜访那些文豪、作家,受到的教益是刻骨铭心的。
我曾经担任过两届即10年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中有一大批著名作家,我又参加了中国作家协会,有机会见到更多作家。
鲁迅先生是我一生中最崇敬的思想家文学家,在我少年时代,父母亲都曾多次和我谈到过鲁迅。家父是鲁迅先生的学生,他在北大国学馆攻读国学时,经常接受鲁迅先生的教诲,无论为文,还是做人,都受益颇深。鲁迅先生对我们全家影响最大,家里有多种他的文集及全集,还有他亲笔写的书法条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家父也多次书写鲁迅的诗作:“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黯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文革”中,我关在“牛棚”中还编了《鲁迅诗注》。
我从七八岁开始,开始在家中翻阅父母亲的书籍及杂志。一天,我读了郭沫若先生的《创造十年》,又读了他的诗集《女神》,对他十分敬佩,按照今天的说法,我成了他的粉丝,只要有他的书,我就拿来读。
1949年初,郭沫若在沙滩北大红楼演讲,我去听了,他讲文学与革命等,豪情万丈,我听后心里非常激动和震撼。1958年,为领导编纂《中国诗歌史》,专门拜访了郭老,我们一行七人与郭老谈了六七个小时。后来,郭老重新入党,我们全班同学写信向他表示祝贺。在此之后,我个人还专门到西四大院胡同看望他,向他请教,他告诉我:从事文学艺术创作,就要善于把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起来,既要向杜甫学也要向李白学。他还讲,一个成功的作家,没有单打一的,把他们分成什么现实主义、浪漫主义,是文艺批评家干的,你们从一开始,就不要把自己归入哪一派,要善于兼容并包,兼收并蓄,总之,要善于向多方面人士学习,要海纳百川。
茅盾、沈雁冰这两个名字,我曾认为是两个人,直到七八岁时,才知道茅盾是沈雁冰的笔名。在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我十分热衷于读文学作品、文艺刊物,在阅读中,就爱上了茅盾,我自认为他是我的文学偶像。
《白杨礼赞》是茅盾写于1941年3月一篇散文。作品成功地塑造了白杨树这个艺术形象,使读者也从白杨树的形象联想到当时中国的现实,联想到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广大军民保卫祖国的英雄气概和团结向上的精神。《白杨礼赞》作为一篇哲理散文,对我的思想触动极大,我写散文深受其影响。
我曾和同事们研究周恩来与文艺,想到茅盾与周恩来关系比较密切,我就给他写了一封信,想去拜访。那时他年老体弱,似在病中,没有亲笔回信,让助手回了信,鼓励我们好好研究周恩来,说他是一位十分关怀文艺工作又颇有文学修养的伟大人物,他说他与周恩来所有的接触都是在公开场合,几乎都可以在报上找到相关线索,鼓励我们深入研究。后来,我按他的指示查阅各种报刊,的确找到许多关于茅盾与周恩来会晤的报道。
我喜欢戏剧,也喜欢小说和散文。在青年时代,我最先接触了巴金的小说,后来又接触到他写的剧本,同时也读了他的许多散文。
我和巴老接触不多,但在与冰心交谈时,她总爱提到巴金,时而似兄妹,时而似姐弟。总之,他们两位文学大师之间,不管在文艺创作上,还是在朋友感情上,都达到了一种独特的默契。我作为后辈,对他们二位都非常钦佩敬重。后来我在各种会议上曾多次见过巴金,由于围拢在他的身边的人总是很多,所以我只能有距离地听他讲话。一天,他恳切地对我们讲:“没有爱,就没有艺术,没有爱也就没有文学。”“希望大家面对国家、社会、朋友,要心存善心和爱心。”“从事文学创作,一定要深入生活,要懂得人民的喜怒哀乐,要想人民之所想,思人民之所思,千万不要闭门造车,不要杜撰。”他的谆谆告诫,我一直铭记于心,特别是“文革”后,我拜读他的《随想录》,更进一步看到他那颗正直纯洁善良的心,他怀着对青年和人民的至爱,一再深入剖析自己的人生,向人们展示一个最真实的自我。我想,这或许是他留给后人的高贵遗嘱吧!
(作者为教育艺术杂志社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