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凡
【摘要】作为2014 年年度热词之一，“暖男”数度引发舆论热潮。这不仅体现出公众的兴趣所在，更反映了我国的社会现实。本文以霍夫斯泰德的女性主义文化模式为理论基础，采用文本分析法，研究媒介建构的暖男形象，认为“暖男”这一媒介现象，体现出女性社会地位、话语权的提升，男女性社会地位的不平等，部分男性对女性的需求与期待不适应，以及我国文化模式有向女性主义文化过渡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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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暖男 女性主义文化 社会性别 文化模式
2014 年底，由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商务印书馆、人民网主办的“汉语盘点2014”活动揭晓榜单，“暖男”一词位列“国内词”排行榜第八位。①媒介是反映社会现实的一面镜子，“暖男”在2014年公众议程中的高热度，不仅反映了公众的兴趣所在，更反映出我国社会两性地位、话语权力、文化模式等方面的一系列现实。
一、社会性别与文化模式
构成人类社会的男女两性，其差异可分为两个层次：其一，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生理性别的差异，具体表现为生理构造的不同和在人类繁衍过程中作用的不同；其二，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性别的差异，具体表现为在社会文化的影响下，对两性群体特征和行为模式规定的不同。荷兰学者霍夫斯泰德认为，不论是传统社会还是现代社会，对于社会性别角色的划分大体上有着共同的趋势：男性被认为更注重家庭以外的成就，是自信的、竞争的、强硬的，而女性则被认为更关注家庭生活，是谦逊的、感性的、温柔的。②
以社会性别为基础，霍夫斯泰德建立起了一种文化研究模式，即男性主义与女性主义，或者称为阳刚气质与阴柔气质。这种文化模式以男性特征和女性特征被展示和评价的程度为标准，将国家层面的文化分为男性主义文化和女性主义文化。男性主义文化认为社会由男性主导，并对社会性别作出明确划分；女性主义文化则提倡性别与社会分工的平等，并对社会性别中的女性特征持高度重视与欣赏的态度。
在霍夫斯泰德利用IBM 数据库所做的调查中，中国大陆在“74 个国家和地区的阳刚气质指数”表中排位11，是仅次于日本的亚洲男性主义文化国家的代表。③这项研究结果与我国社会长期以男性权力为主导的现实相吻合。
二、年度热词“暖男”的起源与发展
“暖男”起源于韩流粉丝的贴吧和论坛，是字幕组（将外国影视节目配上本国字幕的爱好者团体）对韩国综艺节目中“hun-nam”（意为“一看到就会感到温暖的男性”）一词的创新翻译，之后这一称号被应用在韩剧中体贴温柔的男性角色身上，在粉丝圈内传播开来。
2013 年末，随着湖南卫视节目《爸爸去哪儿》的播出，张亮、天天父子开始走红，成为“暖男”的代表，“暖男”因此走出小众圈子，逐渐曝光在大众视野中。
2014 年2 月，随着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在网络热播，剧中男一号“都教授”因帅气的外表与温柔体贴的举动令许多女性观众为之倾倒，该角色与其饰演者金秀贤纷纷被贴上“暖男”标签，使舆论走向一个小高潮。
2014 年7 月25 日，浙江电台音乐调频主持人鲁瑾在微信公众号上发表名为《暖男》的文章，从女星周迅订婚的消息引出对“暖男”概念的解释。这篇千字文章在短短四天时间内阅读量突破600 万④，引发舆论的高潮。此后，娱乐媒体纷纷以“暖男”作为推广男性艺人的卖点，例如贺岁电影《我的早更女友》在宣传中一直着力塑造男主角佟大为的“暖男”形象。而对于“暖男”究竟什么样，到底好不好的讨论在公众中一直保持着较高热度。
三、文本分析——媒介中的“暖男”形象
为了更好地理解媒介中的“暖男”形象，笔者选取上文中较有代表性的传播案例进行文本分析：
1、正面形象：兼有社会性别划分下男女两性的双重特质
2013 年底播出的《爸爸去哪儿》让男模张亮和他的儿子天天走入了公众视野。张亮的外形时尚、阳刚，又烧的一手好菜，在与儿子天天及其他小朋友交流的过程中尽量处在平等的位置，深受小朋友们欢迎。天天在爸爸的言传身教之下表现出高情商，喜欢帮助其他小朋友，被林志颖的儿子kimi 称为“好帮手”。特别是宁夏沙坡头特辑中，张亮叮嘱天天保护的鸡蛋被田亮打碎，为了不让爸爸伤心，天天撒了谎，又因为撒谎主动要求爸爸责罚自己，并且哭着安慰爸爸打破鸡蛋也“没关系”，这种为他人着想，照顾他人心情的表现感动了很多观众。
2014 年2 月播出的《来自星星的你》中，男主角“都敏俊”外表看似冷漠，却一次次将女主角从危难中拯救出来，表现出正义、强大同时又体贴、专情的特质，迷倒了许多女性观众。而其扮演者金秀贤也因为俊朗的外形、温暖的微笑和在公众面前谦和有礼的形象赢得了粉丝的喜爱。
2014 年7 月，电台女主播鲁瑾的文章《暖男》在微信中的阅读量开始呈几何式上升，4 天时间突破了600 万。在这篇千字文章中，作者叙述了女星周迅的未婚夫与林青霞的丈夫用关心、体贴赢得芳心的事例，总结“暖男的好处是他不会让你的爱只靠自己的想象力，他会做得很具体”，将“暖男”描述成能给予女性无微不至的关心、关注、保护的男性，并对目前中国社会一些“认为太多感情投入会降低效率”的“超理性”男性作了批判。⑤
综上，媒介所建构的“暖男”正面形象，一方面具有社会性别划分下男性的强大、勇敢、阳刚等特质，另一方面，女性的重情、体贴、理解等特质也被高度重视，是“暖男”区别于传统男性的重要特征和加分项。这种兼有男女两性双重特质的形象，与上文中女性主义文化所提倡的内容不谋而合。
2、负面形象：否定双重社会性别特质中的女性特质
媒介对于暖男形象的建构并不完全是正面的，专栏作家黄佟佟的《“暖男”是谬论“暖男梦”是悲伤》和作家冯唐的《自己穿暖才是真暖》代表了另外一种声音。
黄佟佟举男星岳华的例子来说明问题：他对自己曾经当过艳星的妻子恬妮百般忍让，就算她酗酒也不离不弃，却对曾经和他有过感情的亦舒和郑佩佩翻脸无情。黄佟佟用这个不符合常人价值标准的例子，试图证明“暖男”的存在是一种谬论，并提出女性对于“暖男”的追捧实际上体现出一种自私——“在现代社会经济独立自以为别无他求的情况下对男性提出的更高的要求”。⑥
冯唐则对比了一般男性与“暖男”处理问题时可能存在的不同。例如，当女性抱怨工作时，一般男性会劝说女性先想想自己的不足，而“暖男”则会照顾女性的情绪陪她一起骂老板。通过对比，冯唐说明：“暖男”对于女性生活中的问题“总是安慰，很少缓解，从不治愈”，可以让女性感觉到一时的舒适，却麻痹其自我提升的意志。⑦
这两位作家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部分男性对“暖男”的认识：男性固定的社会性别特质才是正常的存在，而“暖男”表现出女性特质，是一种功利的投机行为。“暖男”或许能在一时间获得女性的好感，但并不真的有利于两性关系的长久发展。女性对于“暖男”的追捧，是出于自身人格的不独立，与传统社会女性的经济不独立在本质上没有区别。这种强调社会性别划分下的男性特质，否定女性特质的观点，是典型的男性主义文化的价值判断。
四、女性主义文化视角下的媒介对“暖男”形象的建构
媒介是反映社会现实的一面镜子，“暖男”一词被热议，并在媒介中呈现出正、负两方面的形象，反映出当下我国社会中男女性社会地位的不同，话语权力的博弈，性别角色期待的差异，以及我国社会文化模式变化的趋势。
1、女性社会地位、话语权有所提升
在媒介建构“暖男”形象的过程中，女性作为参与者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作为传播者，女性从自身的兴趣与需求出发，主动设置议程；作为受众，女性的积极讨论提升了议程的热度。这使由男性占据主导地位的媒介领域增加了女性的声音与价值观，也使其他内容生产者更加重视女性需求。女性对于媒介行为的积极参与，体现着其社会地位和话语权力的提升。
2、男女性社会地位仍不平等
虽然女性的社会地位有所提升，但较男性仍存在很大差距，在“暖男”这一媒介现象中表现为两个方面：其一，女性通过参与传播活动，表达了期待男性拥有共情心理，能够理解和尊重她们的愿望，这实际上源于现实生活中自身的不被理解和不被尊重；其二，女性表达的缺乏安全感、渴望被保护等诉求，无意识地将自己置身于弱者位置，以社会性别划分的视角进行自我审视和规定，反映出我国男性主义文化的根深蒂固以及男女性社会地位长期不平等的现实。
3、部分男性对女性的需求与期待不适应
我国社会是男性主义文化社会，男性在社会中很少受到性别方面的不平等待遇，因而也没有改变社会现状的动力。女性通过“暖男”表达出对男性的需求与期待，意味着有利于男性的社会局面可能被改变。部分男性对“暖男”的全面否定，体现出他们对社会性别划分的绝对坚持，以及对女性需求与期待的不适应。
4、我国的文化模式有向女性主义文化过渡的趋势
上文提到，“暖男”所体现出的特质与女性主义文化所提倡的内容相一致。“暖男”被提上公众议程，受到众多女性的喜爱与推崇，说明在我国这一典型的男性主义文化国度，女性主义文化也有较大的生存空间，我国的文化模式有从男性主义文化向女性主义文化过渡的趋势。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女性社会地位与话语权力将不断提升，这种过渡仍将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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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①《汉语盘点2014》，http：//yuqing.people.com.cn/BIG5/371947/391052/index.html
②③霍夫斯泰德：《文化与组织——心理软件的力量》[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123-124、126-127
④《千字文章〈暖男〉为什么这么火？》，《都市快报》，http：//cul.qq.com/a/20140730/058533.htm，2014-7-30
⑤鲁瑾，《暖男》，http://weibo.com/p/1001603737233059404772，2014-7-28
⑥黄佟佟，《“暖男”是谬论“暖男梦”是悲伤》[N]《. 新京报》，2014-8-4
⑦冯唐，《自己穿暖才是真暖》，http：//dy.qq.com/article.htm?id=20150105A000D900，2015-1-5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责编：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