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风华
陈奕迅的《十年》是唱给自己的歌，我的十年是写给他们的，那些我曾经并不喜欢的学生，让我在怀念的同时也在感激。
被疾病折磨的他
上班的第二年，我遇到了他。
他是一名特殊的学生，患有先天癫痫病，小学时曾动过开颅手术，现在头顶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在课堂上他偶尔会发病，浑身抽搐。在班里说他是陪读生其实并不十分准确，实际上他只是一名真真正正的陪坐生，每节课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书桌只是他用来趴着睡觉和休息的工具。而我，也仅是关注他课上出不出意外状况，有没有打扰其他学生的学习，只要一切正常，不影响自己的秩序就行，除此之外我和他没有任何的交集。
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他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依旧是缓缓的步子，怯怯的眼神。当时我正在教室后排检查学生的预习，对他的出现依旧如同往昔的漠然。他的位置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要回到自己的座位，必须穿过仅容一人宽度的过道。当时的我正好站在过道的中间。见他进来，我思忖：不能和他在过道相遇，这样的话，别说让我了，说不定会撞向我，那糗可出大了。我加快脚步，想走出过道。震撼我的一幕在那一刻出现，在过道的入口处，他定定地站住了，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快速地走出这窄窄的过道，他才缓缓地走向自己的座位。霎时，我的内心涌动多样的情感，有意外，有震撼，有感动，更有不安。这个孩子就像一个隐形人存在于我的课堂，我从未和他单独说过一句话，从未对他有过厉色的批评，更没有过悦色的赞赏，只因为他的成绩拖了班级的后腿，对他有着诸多的不满，习以为常地轻慢和漠视。而今天，他却静静地站在那里给我让了路，给一位从未给过他指导和帮助的老师让了路。
这个孩子，在那个枯叶飘飞的深秋，传递出了春的信息，告诉我该如何面对以后的教学生活，如何面对每一个学生。
被胶带封住的嘴
上班的第五个年头，我遇到了他。
那是一个阳光如精灵般舞动的下午，初秋的校园里弥漫着桂花的幽香。我缓步在教室里巡视，看着学生们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作文，颔首微笑。巡视时瞥见了角落里的他，说真的，我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过太多的目光。一塌糊涂的成绩，迟迟不交的作业，漫不经心的学习，这是我对他的主要印象。每次批评他，点头如捣蒜，但过后涛声依旧，更要命的是，一个男孩子，为什么那么爱说话，对此周围的同学早有不满，我也是苛责过多次，但收效却不是很理想。平时上课的他，总是东张西望，喋喋不休，接收到我凛冽的目光，仍是欲说还休。
今天的他却反常得很，头低低地垂着，胳膊将整个脸都遮挡起来，好像在极力地掩饰着什么。我心中窃喜：被我逮了个现行，看你怎么说？因为有时学生们会把自己喜欢的课外书偷偷地藏在桌洞里，上课时不时地偷瞄两眼。我疾步向他走去，而他也在下意识中抬起了头。刹那间我看到的是：他的嘴被胶带紧紧地封住了！那一刻，感觉时间在凝固，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工作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怎么回事，为什么封上嘴？”我疑惑满腹，感到这是不是某个学生的恶作剧。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尴尬地立在那里看，低头不语。“老师，他嫌自己总是爱说话，又管不住自己，所以就用胶带把自己的嘴给封上了。”他身旁的同学轻轻地回答。而他，低垂着头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辩解和委屈，只是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这就是那个我一度不喜欢的他吗？顿时内疚和惭愧如潮水一样漫上我的心头，我小心地撕掉胶带，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头，而他早已哽咽啜泣，泪流满面。
这些我曾经不喜欢的学生告诉我，每一个孩子都是闪亮的星星，要倾听他们的内心世界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碰触他们的敏感的心灵，充分地包容、理解和接受，这样才会赢得孩子发自内心的认可和喜欢，这样的课堂才会是学生温暖的家。
谢谢，我曾经不喜欢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