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铭 莫秋树 徐福林
摘要 网络技术的发展为政务微博的产生提供了条件，但在更深层次上，政务微博起源于包括政府行政权力在内的权力阻遏，与包括公民、社会团体、经济组织在内的强烈的权利向往。多元主体、公民意见和传播技术组成了政务微博的基本结构，而不同主体的话语释放则是政务微博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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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话语；话语释放；政务微博；本体论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作者简介 梁芷铭，钦州学院法律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广西钦州，535099；莫秋树，广西国际商务职业技术学院讲师，广西南宁530007;徐福林，贵阳职业技术学院教师，贵州贵阳550081
1)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交往理论视域下政务微博话语权研究”( 13XGL008)；广西高等学校优秀中青年骨干教师培训工程资助成果( GXQG022014062)；广西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研究课题“新媒体时代高校意识形态话语权研究”( 2014MS2022)；广西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2014年度广西高校统战工作研究专项课题“新媒体时代高校统战理论微博化研究”（2014ZT2014）
据第3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统计报告，截至2014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已达6.49亿，互联网普及率为47.9%，手机网民规模达5.57亿，手机上网使用率为85.8%。而截至2013年底，政务微博账号总数已达258737个，其中包括183232个党政机构微博账号和75505个党政干部微博账号。网民规模的扩大，互联网普及率的提高，微博用户尤其是政务微博用户的增加，以及公民权利意识的增强、网络问政的凸显，都充分表明很有必要进一步深化关于政务微博的研究。
一、权力阻遏与权利向往：政务微博的源起
政务微博出现于网络时代是不争的事实，但在更深层次上，它的产生与权力和权利的缠斗密切相关。我们知道，政务微博连接着政府（行政权力）与民众（权利）。政府行政权力因民众授权而形成，但无法克服压制、阻遏和侵犯民众权利的冲动。而民众为了生存和发展，为了改善自身处境，对自身权利有着无比强烈的向往，就在政府行政权力（但不限于政府行政权力）和民众权利向往的双向运动中，借助于网络技术政务微博方才得以出现。
（一）权力阻遏
福柯认为，权力是“众多的力的关系”，“不是什么制度，不是什么结构，不是一些人拥有的什么势力”，而是“人们赋予某一个社会中的复杂的战略形势的名称”，权力“深深地、巧妙地渗透在整个社会网络中”。不可否认的是，权力深深地影响着公民权利的实现——不管它是政府行政权力，还是来自于其他方面的权力。就政府行政权力而言，在缺乏有效监督的情形下，它难免会把手伸向公民——或者侵犯公民自由，或者剥夺公民生命，或者剥夺公民其他权利，以实现它的私利。即使它受到监督，也不能排除其他权力损害公民权利的可能。比如市场的权力、社会团体的权力、经济组织的权力，等等。而这些权力又往往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政府行政权力，使之违背公民意志而作恶。可以说，在权力的阻遏下，公民的权利更容易被遮蔽、漠视、侵害，这在实际上并不利于社会各方利益的顺利实现；而无论是公民，还是政府行政权力，或者其他方面的力量，都期待通过一个开放性平台形成共识，以达到利益最大化。这为政务微博的出现创造了条件。实际上，“微博话语更易于在权力的真空地带活跃，通过话语言说展开权力争斗，改变既定的权力结构，建构属于自己的权力体系。”
（二）权利向往
无论是公民个人，还是社会团体，或者经济组织，都有着不可侵犯的权利，也向往着权利的实现。但在权力的阻遏下，他们在实现权利的道路上并非一帆风顺。在政府、社会团体、经济组织和公民个人这四者之间，最为弱小的无疑是公民个人。公民个人在实现权利的道路上不仅容易遭受政府行政权力的阻遏，还容易遭受社会团体和经济组织的干扰。因而，相比之下，公民个人的权利向往更为强烈。虽然社会团体和经济组织的力量稍强于公民个人，但也无法与政府形成平衡的态势，也容易受到政府行政权力的阻遏与伤害，因而，社会团体和经济组织也有着强烈的权利向往。于是，基于共同的权利向往，包括公民个人、社会团体和经济组织在内的各方力量，都试图寻找一个开放的平台，与政府行政权力进行充分沟通，表达基于自身权利的诉求，并借此监督和约束政府行政权力运行。这也为政务微博的出现提供了契机。
二、多元主体与公民意见、技术：政务微博的结构
政务微博活跃着不同的利益群体，这些群体或者是信息的发布者，或者是信息的传播者，或者是信息的浏览者，他们在这里或者表达意见，或者围观，或者沉默，他们自身和自身表达的意见，以及传播技术共同构成了政务微博的结构。
（一）多元主体：角色及角色的变换
多元主体是政务微博的常态。具体而言，政务微博的多元主体至少包括了政府机构及其相关工作人员、社会公众和知识分子。他们聚集在政务微博周围，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为政务微博抹上不同的色彩。一方面，政府机构及其相关工作人员是信息发布者，为社会公众提供方针、政策、举措及其解读，向社会公众发布包括突发事件在内的重大事件相关信息，向社会公布能塑造政府良好形象的政府行为，等等。另一方面，知识分子对发布于政务微博的信息进行解读、评论，表达知识分子立场。同时，社会公众对政务微博的信息表示关注，他们也参与评论，发表自己的看法，主张权利，让政府及其机构明白他们才是社会的主人。
在政务微博的话语环境中，多元主体的角色并非固定不变，他们的作用也不尽相同。一方面，信息的发布者往往也是信息的解读者，在很大程度上掌握着政务微博的话语权（如果政府机构是相关信息的发布者，更是如此）。另一方面，信息的传播者往往也是信息的解读者，他们在传播信息的过程中对相关信息进行不同程度的解读，并借此表达自己的情绪、情感与利益诉求。而在包括行政力量和舆论压力等外在压力的影响下，多数信息传播者将偃旗息鼓，转而成为政务微博相关信息的围观者。他们趋于沉默，或者利用微博的表情符号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或者转向其他类型微博就相同事件表达意见。
在政务微博的多元主体中，意见领袖的作用非同寻常。通常情况下，意见领袖能较准确地解读政务微博发布的信息，并以此影响政务微博的其他关注者，甚至能就此而带动政务微博舆论，增强政务微博的影响力、活力、竞争力。而在政务微博不能提供准确信息或者事件真相的情况下，意见领袖往往冲破障碍获得相关信息，使事件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或者倒逼政府相关机构回应民众。
（二）公民意见：趋于公民共识的形成
公民意见是政务微博结构最小的元素，也是政务微博结构中最为活跃的元素。它渗透在政务微博的每一条信息之中，为政务微博带来生命气息和活力。如果说，政务微博话语是由官方话语与民间话语这两端构成，那么，公民意见就属于民间话语这一端，缺少了它，政务微博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根据不同的标准，可以区分出不同的公民意见。一是显性的公民意见和隐性的公民意见，也即：凡是以文字呈现的均可视为显性的公民意见，而凡是用表情表达的公民意见，对政务微博点赞或者收藏的公民意见均可视为隐性的公民意见，而那些只默默关注却从不表达立场的也属于隐性的公民意见。二是理性的公民意见和感性的公民意见，也即：对政务微博相关信息形成理性认识，能引导社会公众走向由感性走向理性的公民意见均可视为理性的公民意见，而那些带着冲动、愤怒、狂欢、迷茫色彩的公民意见，则可视为感性的公民意见，这些意见未经理性的洗礼，却往往能在短时间内带动社会舆论，给政务微博和政府公关带来巨大压力。三是代表多数的公民意见和代表少数的公民意见，也即：针对政务微博发布和解读的信息而形成的多数人的意见和少数人的意见。这既有利益差异的影响，也有价值观差异的影响。无论是多数人的意见还是少数人的意见，都应获得政务微博发布者的关注、尊重和回应。当少数的公民意见被视而不见时，政务微博话语场域就由多数人意见主宰，但这并不总是代表社会公平正义，因为少数人也有他们应当得到保障的权利；而当多数的公民意见被视而不见，政务微博话语场域就成为多数人的灾难，这样的灾难无人能逃。
确实，有时候我们难以区分公民意见的对错，甚至被不同的意见搞得头昏脑胀，令政府及其机构一时之间难以取舍，但这并不是在政务微博平台上否定公民意见的理由。事实上，政务微博是一个公开的舆论场，更是一个公开的思想市场。在这里，不同的看法、意见和观点将进行自由角逐，它们互相辩论、理解，发现对方的弊病，发现对方的缺陷，并不断妥协、交融，及至形成共识。当政务微博话语在自由竞争的状态下形成了公民共识，政务微博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正为社会治理和社会共同体利益所期待。
（三）技术：助推或制约
陈力丹认为，传媒技术对大众传播有着约束和影响，虽然网络看似一个“自由开放”的空间，但实际上可经由“高科技”完成对网络的“监管”，在数字化环境下，找到发表意见的人更为容易。这意味着在政务微博发表意见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因为借助于“高科技”，任何人的任何意见（尤其是批评性意见）都难逃“监管”。但技术的制约总是难以掩盖正义的公民意见。所以，不妨对技术的发展抱以乐观态度，也即相信技术的发展在助推政务微博的发展，而不是引诱政务微博回到因言获罪这一陈旧作法。事实上，政务微博的风行正是借助于传播技术的进步。在传播技术的助推下，政务微博正突破纯文本的制约，而拥有了图片、音频和视频，并由微博形态向微信形态延伸，并且政务微博正突破140字容量的限制，拥有了以图片形式出现的“长微博”。丰富的信息因技术的进步而得以传播，而官民关系、政府与社会的关系、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等等，也将在丰富的信息呈现中得到新的调整，这对政务微博的发展无疑是福音。
三、话语聚集及其释放：政务微博的本质
总体来说，政务微博在当前网络政治话语生态中正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而其“话语传播呈现出引发、扩散、回落循环往复的生成机制。”政务微博通过网络微博平台把政府与民间、官员与民众、政务与民情连接在了一起。在这个开放性平台上，不同的话语被生产出来，不同的话语之间形成压制与反压制，与此同时，参与政务微博的不同群体又形成话语期待，使早就被混乱的话语缠斗淹没的权利、义务关系逐渐清晰起来。
（一）话语生产
在政务微博平台上，至少活跃着包括官方话语、知识分子话语和大众话语。在这里，话语生产是多样的。一方面，基于治理的需要与目的，官方话语得以形成，它借助政权形成权威，试图延伸至社会领域、经济领域，给经济社会带来影响，给公民个人带来影响，以实现治理目标。另一方面，基于自身利益和社会公共利益，以及基于宪法的权利与义务，大众话语得以形成，它或者试图认同官方话语，或者试图对抗官方话语，或者试图消解官方话语权威，或者试图与官方话语达成和解，以实现作为公民而具有的权利，以切实履行作为公民而应承担的义务。同时，知识分子话语开始形成。它尽量超然于官方话语与大众话语之上，既不与官方话语合谋，也不与大众话语陷入纷乱、冲动、激情、狂欢、戏谑。它以客观、冷静、理性的姿态站立在社会这艘大船的前头嘹望，发现暗礁，纠正方向。
政务微博的话语生产与经济政治、文化，传播技术分不开。经济发展为话语生产提供物质条件，影响着话语生产的速度，并使话语不断渗透进公民的权利与义务。政治格局或者为话语生产提供契机，或者促使话语生产走向单一。文化为话语生产提供精神基础，影响着话语生产的品格，并使话语生产具有不屈不挠的品质，趋于人的良心与责任。传播技术为话语生产提供方便，使话语生产不断摆脱强力的压迫与裹挟，让话语生产保持活力。实际上，经济、政治、文化和传播技术共同影响着政务微博话语生产，但四者的力量并不是恒定的，它们之中的任何一方都可能成为力量最强的一方，或者经多方联合而出现力量最强的一方，这样一来，政务微博话语生产就出现差异，并影响着话语释放格局。
（二）话语压制与反压制
福柯认为，“在每个社会，话语的制造是同时受一定数量程序的控制、选择、组织和重新分配的。”就政务微博而言，这样的状况首先来自政府本身。一方面，政府依据政治要求规制话语生产、话语解读与话语传播，以达到社会治理目的。另一方面，政府行政管理和传播技术对知识分子话语和大众话语等话语产生影响，使政务微博话语格局倾斜于政府运作、利于行政权力运行和利于政府形象塑造，并引导社会舆论。需要指出的是，来自政府的话语影响并非总是坏事，例如，政府基于民主程序制定法律法规为公民传播的权利提供保障，为信息传播者明确边界等。
对政府话语影响的谨慎首先来自知识分子。在萨义德看来，知识分子要“不畏各种艰难险阻向他的公众作清楚有力的表述”，一定要“令人尴尬，处于对立，甚至造成不快”。知识分子洞察政府话语影响的目的和要求，也知晓民众的权利和情绪（他们也是民众的一员），他们洞察政府话语影响的后果，也知晓朝野共识的力量，他们勇敢地站出来议论政府的话语。一方面，他们通过不同渠道获取那些政府不愿意公开的信息，并公之于众，使民众获得真相；另一方面，他们借助学识、经验和智慧解读政务微博信息，使民众掌握行政权力运行线路与趋向，并引导民众发现机遇或者躲避风险。或者，他们干脆沉默不语，用微博特有的表情表达情绪。与知识分子的谨慎并存的是大众话语的不尽一致。这是一种基于自身权利和权利意识的不尽一致。它既要知道真相，又要知道事件的后果；它既要公平正义，又追求自由平等；它既有家国情怀，又有个人情感；它既希望社会和谐，又希望国富民安。它将与知识分子的谨慎并肩作战，使政府的话语影响被一定程度清解。但无论是知识分子话语的谨慎还是大众话语的不尽一致，都不能突破基于宪法的公民权利与义务的边界，不能突破社会良心的边界，它们必须始终与真善美携手并进。
（三）话语期待
无论是话语生产，还是话语压制和反压制，最终都绝非期待话语混沌与话语狂欢，至少在知识分子和大众身上，可以清晰看见共同的话语期待。这是政务微博话语场域里最先形成的话语期待。一方面，双方共同期待于社会公平正义，期待于自由平等，期待于政府清廉、政治清明，另一方面，双方共同期待于公民权利的维护与实现，期待于对公民义务的履行，期待于公共权力在制约之下理性运行，期待于表达的自由和言论市场的更加开放。知识分子和大众之所以能形成共同话语期待，在于双方共同的情感和共同的利益，在于对权利与义务的共同体认，在于对人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
事实上，知识分子和大众的共同话语期待深深影响着政府的话语期待，并将最终改造政府的话语期待，形成话语期待共识。这首先是经由利益博弈而形成的话语期待共识。一方面，民众利益和社会共同利益得到政府话语的认可，而政府利益也得到民众话语的认同。于是，双方在基于民主程序的社会法制框架下达成了和解，达成了借助政务微博追求共同利益的共识。另一方面，知识分子和大众经话语沟通和政府形成共识，推动政府修改法律，改革包括政治制度在内的各项制度，继而经由政务微博释放共同话语期待。其次，这是基于共同的价值追求而形成的话语期待共识。也即公平正义、自由平等、民主法治等美好价值得到政府、知识分子、民众、社会团体、经济组织等的共同体认与尊重，基于这样的情形，包括知识分子在内的参与政务微博的力量形成了共同的话语期待。虽然其中难免渗透着利益格局的调整，但那也是基于价值认同之下的利益调整，显然迥异于往日的激烈的利益博弈。此时，利益格局的调整已无法撼动多方形成的共同话语期待，而这样的话语期待将伴随着传播技术的改进给政府参与下的社会治理带来空气新鲜和阳光灿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