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雯
张爱玲创造了一个新的女性世界,她用那摇曳多姿的笔触,刻画出那个时代一部分女性的特点。张爱玲刻画人物的角度为写作教学中刻画人物提供了一些新的方法和思路,即“俄狄浦斯情结”的倒置、梦的解析和变态的心理。
台湾学者蔡美丽说过,张爱玲的慧心所在,即是她能以庸俗反当代。[1]张爱玲的庸俗,表现在作品里,即写的是庸人俗事,人是庸人,没有大起大落的生活,性格不走极端,对人生没有太多的反省;事是俗事,是琐碎生命中的点点滴滴,没有太大的社会问题,也不指向所谓人的终极关怀。她的小说都是按照真实状态平静演绎的,写的都是日常生活。描写的虽是平日里的琐事,却对大批作家、名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著名作家朱天文自小就对张爱玲有一种天然的情结,少年时就在模仿张爱玲。她曾说过:“我也像看完了张爱玲的《赤地之恋》,要为刘荃、黄绢,为张爱玲,大大立下志气,把世上一切不平扫荡。单为了张爱玲喜欢上海天光里的电车叮铃铃的开过去,我也要继承国父未完成的革命志愿,打出中国新的江山来。因为她(张爱玲)就是倾国倾城佳人再难得。”[2]
可以从以下几点分析张爱玲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俄狄浦斯情结”的倒置,梦的解析和对变态心理的剖析。
一、“俄狄浦斯情结”的倒置
弗洛伊德认为:情结是一种被压抑的潜意识的集合体。在儿童发展的第三个阶段,即性器期,儿童身上会出现一种恋父(母)情欲综合症。在张爱玲的小说《心经》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什么是“恋父情结”。
20岁的姑娘小寒爱上了自己的父亲峰仪,同时产生了对母亲的嫉恨之情。她对父亲有这样一番肺腑之言:“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离开你的。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说:‘她为什么不结婚?她根本没有过结婚的机会!没有人爱过她……’我不能不防到这一天,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3]
正是这种“恋父情结”,才导致小寒的畸爱以悲剧收场,结果触目惊心,使得小寒这一人物形象鲜活生动。这是张爱玲刻画“小寒”这一主人公时所用到的描写角度,与常人心理情结不同,张爱玲以一种特殊的内心活动来描写刻画人物,表现人物内心的特殊情感。学生的写作往往不能出新,正是因为学生没能发现所要描写人物的特殊情感,张爱玲这种描写人物内心情感的方法很是值得学习和借鉴。
二、梦的解析
弗洛伊德在潜意识理论和梦的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白日梦的理论。他在《创作与白日梦》中指出白日梦就是人的幻想。由于“幻想的动力是未得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就是一个愿望的履行”,所以“夜间的梦与白日梦一如我们都十分了解幻想一样,是愿望的实现”。张爱玲的小说《茉莉香片》中体现着梦与白日梦有关理论的运用,这主要表现在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方面。
《茉莉香片》是通过对聂传庆心理的细致刻画和语言的简单描写,来展示人物潜意识中的愿望在白日梦中是如何得以满足和实现的。聂传庆与父亲间的隔膜、疏远、矛盾和冲突,使他产生了一种畸形的心理。他不满自己的出身,做着白日梦,幻想自己可能出生在言子夜教授家里。他在幻想中对自己重塑,想象着如果出生在言子夜家里,他可能是一个有“自信心”、“积极、进取、勇敢的”健康的人,幸福的人。他对自己重塑,无非是表明他对自身的不满,对别人的羡慕,他不是“整天伏在卧室角落的藤箱上做着白日梦”,就是“在言子夜教授的课上胡思乱想”。他憎恨他的父亲,“传庆这时候,手里烧着烟,忍不住又睁大了那惶惑的眼睛,呆瞪瞪望着他父亲。”[4]这传达出聂传庆对父亲极其的不满,幻想自己有着像言子夜那样的父亲,这也使他的愿望在幻想中得以实现了。
张爱玲通过对人物“白日梦”的描绘,传达人物难以实现的愿望在梦幻中得以实现的观点。这为写作教学提供了一种新的写作角度,即通过对人物内心虚幻的愿望的描写,来表达人物内心的情感,从而刻画出人物形象,使人物形象鲜明,以揭露文章的主题思想。
三、变态心理的剖析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本能欲望长期受到压抑,如果不能得到恰当的宣泄,便会形成心理障碍以致性变态。说到变态心理,不得不说到张爱玲最成功的小说《金锁记》。
《金锁记》主人公曹七巧可以说是变态心理的典型代表,由于她的情欲长期受到压抑而得不到宣泄,导致了她的性变态。
七巧的变态心理,在另一方面表现为嫉妒。嫉妒导致了她对子女的恨,尤其表现在对待女儿姜长安的态度、行为上。七巧的性变态,使她成为一个“食人者”,使她断送了子女一生的幸福。正是有了曹七巧的性变态的行径,才有了《金琐记》悲剧的必然性。当然,我们也可以看到,险恶的环境刺激了七巧人性中占有欲的膨胀。性变态心理和寡居者的护犊心理及嫉妒心理是潜意识深层的阴暗心理,当它进入意识领域,必然引起反常的行为。
七巧的变态心理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当时她所处的那个大社会、大背景造成的,现实像是无情的恶魔在吞噬着一个原本青春年少之人,也渐渐地埋没了一个少女的美梦。当时男权当道,女性竭力挣脱束缚在她们身上的重重枷锁。但现存的伦理世界依然铁桶一般坚硬。她们具有很强的叛逆性,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找不到合适的途径来实现自己的理想,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幻想世界,不能自拔。
张爱玲通过描写人物的变态心理控诉了当时社会的黑暗,表现了男权当道下女性挣脱重重枷锁的极大渴望,刻画了主人公想要重建世界的满满信心。笔下的人物表现出了强大的叛逆性,人物形象极其鲜明生动。这也为学生的写作提供了又一种写作角度,即应站在人物所处大环境的角度来刻画人物,表达主题。
张爱玲更是一位运用意象的能手,夏志清曾这样评价,“凭张爱玲灵敏的头脑和对于感觉快感的爱好,她小说里意象的丰富,在中国现代小说家中可以说是首屈一指,钱钟书善用巧妙的譬喻,沈从文善写山明水秀的乡村风景,他们在描写方面可以与张爱玲比拟,但是他们的观察范围,较为狭小”。[5]意象的灵活运用在写作中极为重要。学生的文章平淡无味,人物形象不够突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写作时对意象没有精心选择,没有严格筛选,更没有意象的灵活运用。所以文章平淡无奇,毫无特色。
张爱玲的小说,表面虽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世俗之情,但表现出来的是另一个为人所不熟悉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们各有思想,经历着一些常人不可能经历的事情,忍受着一些常人不可能忍受的痛苦。张爱玲是在体验生活、洞察社会、品味人生之后,将精神分析理论运用于小说创作中,对人的潜意识进行深入挖掘,使隐藏在社会或人生中的东西最终浮出水面。这就是张爱玲小说的魅力,更是张爱玲刻画人物的成功所在。张爱玲小说中女性人物形象生动,似乎真的存在于日常生活中,透过张爱玲的小说,我们可以发现她描写的虽是平凡无奇的世俗世界,但是所站角度却是不平凡的,她从不同角度刻画人物,有写“恋父情结”的,有写“白日梦”的,也有写变态心理的这为写作教学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为学生写作刻画人物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注释:
[1]蔡美丽.以庸俗反当代.转引自子通,亦清.张爱玲评说六十年[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1:117.
[2]朱天文.花忆前身[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93.
[3]张爱玲.心经.转引自金宏达,于青.张爱玲文集(第一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81.
[4]张爱玲.茉莉香片.转引自金宏达,于青.张爱玲文集(第一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51.
[5]夏志清,刘绍铭主编.中国当代小说史[M].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9:403.
(唐雯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221116)